086 漫長一日

　　握拳，再次握拳，怒火終究還是無法平復下來，在胸腔里汩汩作響，猶如火山般不斷噴發。

　　作為橄欖球賽場上少之又少的華裔面孔，從小到大，陸恪就在努力打破著各種偏見，他不斷在證明自己，也不斷在證明華裔球員依舊可以成為比賽的主宰者。

　　過去三天的訓練營，他以為，自己已經證明了，無關膚色種族，華裔球員一樣可以成為優秀的橄欖球球員；但顯然，他還是高估了那些球隊的高層們，也高估了那些運動員的高傲和自大。

　　西雅圖海鷹，遲早有一天，他會讓他們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強大！還有，什么叫做真正的后悔！

　　快步離開了走廊，躲進了衛生間里，在情緒失控之前，洗了一把冷水臉，翻滾沸騰的情緒這才漸漸冷卻了下來。這才僅僅只是第二個面試而已，今天是無比漫長的一天，他需要自己冷靜下來。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贏得勝利，想要站上巔峰，他必須先進入一支球隊、擁有一片舞臺、爭取一次機會。

　　所以，他不能失去理智。

　　短暫的休息調整之后，陸恪重新回到了走廊里，再次開始了今天的面試。

　　除了克利夫蘭布朗和西雅圖海鷹之外，另外十三支球隊之中，包括了近年來四分衛位置頻頻更換的邁阿密海豚、坦帕灣海盜、紐約噴氣機、布法羅比爾和亞利桑那紅雀。

　　也包括了主力四分衛實力始終無法讓人滿意，每一年都在需要新秀四分衛的休斯頓德州人、田納西泰坦、芝加哥熊。

　　還包括了當家四分衛實力出眾，但卻一直在考慮替補球員的新奧爾良圣徒、圣迭戈閃電、印第安納波利斯小馬。

　　最后，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地，手握狀元秀的卡羅萊納黑豹，同樣發出了邀請。陸恪不是唯一一位收到他們面試邀約的四分衛，另外還有四名四分衛也收到了邀請，再加上卡姆-牛頓，前前后后，卡羅萊納一共約談了六位四分衛。顯然，在卡姆之外，他們還在考慮更多的可能。

　　至于綠灣包裝工和舊金山49人，兩支球隊都沒有約談陸恪。

　　包裝工顯然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四分衛，當家四分衛阿隆-羅杰斯正值巔峰，二月份剛剛結束的超級碗之上，他們擊敗了匹茲堡鋼人，收獲了球隊歷史上的第四座超級碗，他們是不可能選擇四分衛的球隊之一。

　　而49人的情況則稍稍復雜一些，主力四分衛艾利克斯-史密斯（Alex-Smith）是2005年的選秀狀元——當年49人沒有選擇阿隆-羅杰斯，而選擇了艾利克斯-史密斯；但，自2002年以來，49人已經連續八年沒有進入季后賽了，當年選秀的結果，現在看來是一個錯誤。

　　可是，也許艾利克斯不是聯盟頂級四分衛，卻依舊在平均水準之上。所以，他們需要四分衛，卻也不那么迫切地需要四分衛。沒有約談陸恪，意外，卻也正常。

　　雖然包裝工和49人都沒有邀約，但一整天的約談下來，陸恪還是收獲滿滿。

　　其中表現最為積極的，是新奧爾良圣徒。

　　他們的四分衛教練喬-隆巴迪對陸恪印象十分好，詳細地詢問了陸恪的大學生涯、日常訓練以及專業規劃等等，十分鐘交談時間全部使用完畢之后，他們才示意陸恪可以離開了。

　　然后是圣迭戈閃電和邁阿密海豚。

　　前者的四分衛菲利普-里弗斯（Philip-Rivers）是聯盟實力最為堅實的球員之一，但閃電一直在尋求更加靠譜的替補；后者自名人堂四分衛丹-馬里諾（Dan-Marino）退役之后，一直沒有能夠找到帶領球隊取得勝利的領袖。

　　閃電的態度無疑又更加親切友善。不僅因為圣迭戈同樣處于加利福尼亞州，這里同時也是華裔移民最多的區域之一；還因為玫瑰碗的絕地逆轉，他們早就有所耳聞。嚴格來說，在訓練營之前，他們就對陸恪表現出了興趣。挑選替補四分衛，這遠遠比挑選主力四位分要從容得多、有余得多。

　　不過，新秀訓練營里的面試，僅僅只是十分鐘左右的試探，交換初步意向而已。接下來，距離正式選秀還有兩個月，各支球隊還會進一步收集資料、進一步考察、進一步溝通交流，所以，今天的交談，實質性的內容十分有限，結果自然也就無從判斷。

　　整整一天的交談，從早晨八點，足足持續到了深夜十點，依舊不曾結束。陸恪僅僅參加了十五個約談而已，就已經感覺到了身心俱疲；難以想象，那些三十二支球隊面試都要參加的頂級球員，又是一番什么感受。

　　現在，陸恪正在等待著今天的最后一個面試：華盛頓紅皮。

　　華盛頓紅皮是聯盟之中的傳統強隊，三次超級碗得主、五次國聯冠軍得主，在過去幾年時間里，他們始終缺少了一名頂級四分衛的帶領，雖然在2005年和2007年都進入了季后賽，但球隊整體實力起起伏伏，難以穩定下來。

　　過去四個賽季，他們更換了三名主教練，球隊陣容更是不斷在波動。

　　現在，他們的主力四分衛雷克斯-格羅斯曼（Rex-Grossman）是一名老兵，2003年以首輪第二十二順位進入聯盟，但聯盟打拼了如此多年，始終只是替補四分衛的水準，發揮時好時壞，去年帶領球隊取得了六勝十負的戰績，沒有能夠進入季后賽。

　　當人們提起需要新秀四分衛的球隊時，華盛頓紅皮總是赫然在列。球隊和球迷都相信，他們在爭取第四座超級碗的道路上，僅僅只是缺少一位頂級四分衛而已，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今年，卡姆-牛頓顯然是狀元秀的熱門熱選，紅皮隊估計沒有機會。但在這之外，值得挑選的四分衛卻至少上了兩位數，于是，手握首輪第十順位的紅皮隊，蠢蠢欲動，今天約見了不少四分衛。

　　前前后后等待了約莫四十五分鐘，這才輪到了陸恪的順序。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之下，進入了酒店房間，相似的格局、相似的裝潢、相似的空間，總是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經歷了漫長的一整天面談之后，每個人都稍顯疲倦。

　　盡管如此，陸恪還是打起精神來，挺直了腰桿，中氣十足地完成了自我介紹之后，在正前方的沙發落座，目光平視地迎向了四位面試官的打量。

　　坐在左手邊的應該是球隊的進攻組教練凱爾-沙納漢（Kyle-Shanahan）和防守組教練吉姆-哈斯雷特（Jim-Haslett），坐在右手邊的則是主教練邁克-沙納漢（Mike-Shanahan），而坐在正前方的就是球隊經理布魯斯-艾倫（Bruce-Allen）。

　　值得一提的是，布魯斯-艾倫同時還是紅皮隊的執行總裁；而邁克-沙納漢則是凱爾-沙納漢的父親。

　　“感謝前來參加紅皮隊的約談。”說話的是布魯斯。

　　作為球隊經理，掌握整個球隊所有人員的生殺大權，直接向老板負責，絕對是球隊的最直接管理人員。不過，有的球隊經理喜歡放權，愿意選擇信任球隊主教練；而有的球隊經理則喜歡掌控全局，事必躬親。布魯斯看起來應該是后者。

　　“經歷了漫長一天的約談，我們都已經疲倦了，那么就放松下來，簡單聊聊吧。”布魯斯臉上帶著和藹友善的笑容，一頭灰白色的短發在發蠟的作用之下，挺拔而昂揚，深邃的視線帶著老謀深算的沉著。

　　布魯斯似乎真的只是在閑聊，隨意地說道，“你看起來像是一個神秘人物，一直到大四才成為了球隊替補，為什么在此之前，不愿意離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呢？以你的能力，選擇另外一所學校，也許能夠擔綱主力，贏得更多表現機會。”

　　作為記者，察言觀色是必要技能之一。大學四年，陸恪花費了大量時間在訓練場上，但他終究只是一名陪練，球隊的日常比賽，他完全不用參加——好處就是，他的學業沒有落下，應該完成的實習和實戰也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所以，陸恪可以感受到布魯斯話語里的試探，還有隱藏在眼神背后的掂量。這不稀奇，上位者總是在言談舉止之間，不經意透露出如此姿態。

　　“如果我說，除了橄欖球之外，我的學業也是非常重要的。這算是一個合格的答案嗎？”陸恪的反問，帶著一絲幽默，讓人不由莞爾。

　　輕笑之后，陸恪認真地說道，“我的確考慮過轉學，但，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同原因，轉學申請并不是那么順利；相反，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我卻漸漸贏得了機會。所以，我選擇了留下。”

　　雖然沒有直言，但話語之中就隱藏了橄欖球圈子不容忽視的問題：華裔身份。不僅是種族所帶來的隔離，還有身體素質方面的短板。這是雙重的。

　　相較而言，在東海岸和西海岸的開放地區，民族融合更加密切也更加包容，陸恪確實能夠獲得更多機會——但，兩岸的高校也都更加難以進入，比如哈佛大學，比如斯坦福大學，諸如此類。

　　布魯斯微微收了收下頜，眼神里流露出了興趣盎然的神色，“我需要你認真地回答我一個問題。勝利對于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因為，你剛才的話語之中，我沒有聽到相關的信息，似乎橄欖球對于你來說，只是一個業余消遣。”

　　一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