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釋懷
上海，國軍前敵總指揮部。
出乎意料的是，夫人這會居然出現在蔣浩然的辦公室里。
自孔令君落網之后，一場轟轟烈烈的反貪風暴由此刮起，原國民政府高層無不牽涉其中，四大家族也不例外。
孔財團、宋財團、陳家兄弟、蔣家大公子，全部鋃鐺入獄，民國時期所有的貪腐案例一樁樁、一件件被翻出來，牽涉人員達到三百余人。
此舉動靜鬧得實在太大了，也許這就是夫人此時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夫人道：“浩然，四大家族已經答應把三三一基地完全給你，你就不能給他們一條生路嗎？”
蔣浩然咬了一下嘴唇，道：“嬸嬸，三三一基地是國家的，我蔣浩然不會要，至于這次懲治他們？開弓沒有回頭箭，停不下來了。”
夫人皺著眉頭盯著蔣浩然看了好幾秒，臉上已經有些許慍怒的神色，“你這是卸磨殺驢，雖然他們的確是做過一些荒唐事，比如克扣過你的軍餉，在政治上排擠過你，但他們也實實在在幫助過你，沒有他們當初在三三一的投資，哪里會有你今天的榮耀，即便他們當初是帶有某種目的，但你受了人家的恩惠也是事實，就沖這一點，你都不應該趕盡殺絕，你叔叔為了這件事情，已經氣得兩天沒有吃飯了。”
“叔叔也為此生氣？”
“你說呢，雖然他已經不在位，但這些人到底是他的老臣，每一家都與蔣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而且，你這也是翻在你叔叔的舊賬，無異于打你叔叔的臉，你說他能不生氣嗎？”
蔣浩然沉默了幾秒，道：“想必嬸嬸也是這么想浩然的吧？也會覺得浩然做得不近人情？”
夫人沒有回答，但表情已經給予了肯定。
蔣浩然嘆了口氣，道：“難道嬸嬸和叔叔從來就沒有想過，浩然此舉是為了幫你們？”
“幫我們？”夫人滿臉詫異，“這話從何說起？”
蔣浩然想了想，道：“當前的局勢，延安當權已經是大勢所趨，歷代政權對昨日政府進行清算是常態，更何況，四大家族貪污腐化、侵吞國有資產、走私販賣等等，老百姓可都跟他們記著，這筆賬遲早是要算的，如果等延安政府來清算，您想想會是什么結果？所以嘛，這是我先做了，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將此事蓋棺定論，將來誰都不可能再舊事重提。而且，此事也不會涉及叔叔，不管叔叔政治上做過什么錯事，但我總覺得，叔叔為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立下了不朽的功勛，他應該受到世人的敬仰。”
夫人明顯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輕松了許多，甚至還有一絲笑意，“你真是這么想的？”
“對，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如果叔叔覺得這些黃白之物重要，您告訴他，將來他要多少我給他多少，決不食言。”
夫人反問道：“怎么，在你心里，你叔叔就是一個愛財如命的人？”
“不不，叔叔是個什么人我太知道了，這不是叔叔需要給他兩位公子一個交代嘛？”
夫人莞爾一笑，道：“蔣家還輪不到他們做主，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說服你叔叔，只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把事做絕。”
蔣浩然笑道：“嬸嬸開了口，我當然會從命，你們放心，只要他們將侵吞的國有資產和用不法手段謀取的利益吐出來，我不會過于為難他們，雖然他們有可恨之處，但為這個國家，他們也并非一無是處。”
夫人微微一笑，道：“浩然這話可有失偏頗，他們的功績可不是你嘴里‘并非一無是處’幾個字能概括的，別人不說，就拿你最討厭的孔財團來說吧，嗯…這么說吧，當年劉邦打下天下后，分封眾臣，對于誰是第一功臣眾說紛紜，有的說是韓信，有的說是曹參，也有的說是張良，跟我們大多數人一樣，都是把范圍局限于戰場。但是，最后劉邦卻把這第一功臣的頭銜給了蕭何，為什么？因為如果沒有蕭何在后方給大家提供糧草，你們就是再能打，又能支撐幾天？這個故事同樣適用于抗戰，孔財團的角色，絲毫不遜于當年的蕭何。”
蔣浩然撓了撓頭笑了，雖然他內心不太愿意承認夫人給孔財團如此高的評價，但也不得不承認，孔財團在抗戰前期，在籌措軍餉、物資方面，的確是一把好手，也許沒有他，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幫助委員長渡過那段非凡時期。
“戰爭結束之后，你真的就準備去吉大港，就不再考慮考慮？”夫人大概是察覺了蔣浩然的尷尬，主動轉移了話題。
蔣浩然搖搖頭，道：“不再考慮了，我不是一個能治理國家的人。”
夫人表情突然暗淡下來，喃喃道：“你說你叔叔當年要是肯相信你，何至于今天的局面。”
蔣浩然沉默了，這話他無法接，他也無法告訴夫人，即便是叔叔肯相信他，恐怕也無法改變延安持政的結果，歷史的結果是不能被篡改的。
“叔叔還好嗎？”蔣浩然道。
“好，這一年多我們游歷了許多名山古剎，拜訪了不少得道高僧，聽他們講行正、講平常心、講運是道，許多東西都已經釋懷了。”
“那就好，唔…叔叔如果愿意，他是還能重返政壇的，以他的功績，在將來的政府中獲得一席之地并不是難事。”
“重返政壇？三號人物還是四號人物？我想，這恐怕都不是他所要的。”
這話讓蔣浩然無法再接下去，做過皇帝的人，誰還能甘居人下？但讓委員長再當領袖，顯然也已經不太現實。
夫人并沒有打算在上海停留太久，十點多鐘的時候就起身告辭，甚至謝絕了蔣浩然吃了午飯再走的盛情挽留。
蔣浩然無奈，帶著冷如霜親自送她前往虹橋機場。
到達機場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了，美令號專機已經進入跑道。
看著這架還是委員長三七年送給夫人的老舊C47運輸機，蔣浩然突然道：“嬸嬸，這飛機太舊了，不安全，要不我送你一架全新的戰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