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喋血孤城(六)

　　馬回嶺鎮。連續幾天的晴好天氣，卻在這個夜色降臨的時候，迎來了一場暴雨，一道道閃電撕開黑色的夜幕，瓢潑般的大雨，鋪天蓋地地從天空中傾瀉下來，看這架勢，短時間都沒有停歇的意思。

　　因為地道依山而筑，濤濤的山水沖下來使它已成澤國，指揮部不得不從地道里又搬到了原來的地方。蔣浩然環抱著手臂，看著窗外的大雨，聽著屋檐下的士兵們罵咧咧地詛咒著這鬼天氣，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27師團傍晚時分不計后果的決死攻擊，讓蔣浩然知道，自己已經戳到岡村寧次的痛處，本來還惴惴不安，擔心日軍會趁著消息未經確認之前發起夜襲，這場及時雨倒是打消他不少的疑慮。鬼子并不擅長于夜戰，沒有了空中火力的支援，現在這場大雨必定會使道路泥濘不堪，鬼子的重炮恐怕也無法前行。所以他有理由相信，今天晚上可能會是一個寧靜的夜晚。而一旦過了今晚，他們雖然依然無法突出重圍，但至少還能過上幾天沒有戰火的日子，在這一點上，蔣浩然信心滿滿。

　　辦公桌上，一燈如豆。陳依涵靜靜地坐在一旁，撲閃著一雙黑寶石般好看的眼睛，癡癡地望著蔣浩然冷峻的側面。左手輕捏著右手手腕，因為連續發報讓她的右手酸痛不已。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的安靜，也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可抑止地，迷上了這個健碩而挺拔的側身，朗目疏眉之下鼻如玉柱，而突然上揚的嘴角，溢出一縷淺笑，更是讓她心里生出一陣沒有由來的悸動。

　　“好看嗎？老婆！”蔣浩然似乎早就發現陳依涵在看著他，一歪脖子，沖著陳依涵一臉的壞笑。

　　“我看什么了？就好看！”陳依涵匆匆地收回目光，使勁的揉著右手腕部，但一臉的緋紅早已出賣了她的慌亂。

　　這回蔣浩然居然破天荒沒有捉狎，無聲地走到陳依涵面前，將她的左手捧在自己的手心，輕輕地揉著：“好些嗎？”

　　“嗯！”陳依涵羞澀地點點頭，美目不經意地掃了蔣浩然一眼，旋即躲開。

　　蔣浩然似乎很不適應這種氣氛，一時間既然不知道再說什么，好半天才找到了一個話題：“今天發出電文之后，就沒有收到一份回電嗎？”

　　“咦！你不說我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真是奇怪，按道理總部也應該給我們回一份電文，就算沒有援兵，慰問一下總不為難吧？”陳依涵的話剛說完，蔣浩然突然就緊鎖了眉頭，隨即起身騰騰地往電訊室沖去。

　　幾個電訊兵正坐在一起聊天嬉笑，一見蔣浩然進來，立即起身敬禮：“旅座”！

　　“嗯！”蔣浩然發出一聲鼻音，黑著臉問道：“電臺調試好了嗎？”

　　“報告旅座，可能因為天氣原因，電臺一直沒有訊號。”一個電訊兵挺身答道。

　　“混蛋！電臺沒有訊號怎么沒聽到你們報告，出了事老子槍斃你們！”蔣浩然怒不可赦。

　　跟在蔣浩然身后進來的陳依涵急忙拿起耳機，敲出幾個長短音，隨即說道：“不對！這不是沒有訊號，而是訊號被干擾了。”

　　“操他娘！鬼子可能調來了電子干擾車？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蔣浩然說完轉身就往外走，等陳依涵拿著雨衣出來的時候，只見門外除了近處可見暴雨如注，再遠就是漆黑一片，哪里還有蔣浩然的影子。

　　蔣浩然晚上看東西和白天差不多，自是沒事，可苦了跟在身后的幾個警衛，不時就有人跌倒，可也沒有聽到有人叫罵一聲，跌倒了就迅速爬起來，繼續走，就是這樣也頃刻間就失去了蔣浩然的影子，好在知道旅座是去了南門，只好摸索著往南門前進。

　　沒有了電臺，整個南山獨立旅就變成了聾子，外面就算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蔣浩然也不可能知道，尤其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絕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雖然不知道鬼子的電子干擾車會在哪邊，但直覺告訴他南面更有可能，因為南面才是敵人的主戰場，鬼子總不可能搞個電子干擾車放在家里玩吧！

　　蔣浩然很快來到南城墻的殘垣地帶，一個連的警戒士兵，穿著雨衣靜靜地趴在殘垣斷壁的各個隱蔽位置。今天是十一號，本應是個有月的夜晚，可這瓢潑般的大雨，自然少不了厚重的烏云將個天空蓋得嚴嚴實實，對于士兵們來說，這絕對是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以至于蔣浩然來到他們身邊，也沒人知道。

　　蔣浩然正待問他們的連長在哪，有沒有什么情況？眼睛不自覺地掃了一眼正前方，突然驚悚地發現，前面密密麻麻全是躡手躡腳摸索著向前的鬼子，最近的恐怕已經摸到五百米的距離了。

　　蔣浩然甚至沒有時間多想，急忙低聲呼道：“所有人注意，鬼子摸上來了，暫時不要開槍，注意警戒。連長？你們的連長在哪？”

　　“旅座，我在這？”蔣浩然的身邊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聽好了，鬼子離我們還有五百米遠，不要急于開槍，你們只有一個連，鬼子一個沖鋒就把你們淹沒了。我馬上就回去派兵，如果鬼子打閃光彈了，說明他們要發起沖鋒了，你們就不要猶豫，立即給我狠狠地操他們！”

　　“是，旅座！”

　　蔣浩然也不敢停留，回頭撒腿就跑，幾十秒就穿過了近千米的練兵場，來到了指揮部的門口，大聲喊道：“鬼子摸上來了！滅掉所有的燈火。劉大昆，速速帶領機動營、機槍營、尖刀營摸黑前往南門，見光就開火。殷東來，速速帶領突擊營前往北門，我隨后就到。

　　“許彪，炮營不用客氣，南八門、北五門，先不用管目標，發射出去在說。”事實上炮營從山上下來，在視野和射界上都很吃虧，南面的鬼子，最近的已經進入的150mm榴彈炮的盲點，蔣浩然這樣做的目的，一個是震懾鬼子，二個是將后面的鬼子切斷，三個就是利用炮火讓鬼子暴露在將士們的槍口之下。

　　命令下達之后，各路人馬不敢有絲毫猶豫，操起手里的家伙，直撲指定位置而去。因為地道進水，誰也不敢肯定，鬼子明天就不來轟炸或是丟毒氣彈，劉鶴帶著眾參謀和一部分警衛連的士兵，正在進行緊急疏通。蔣浩然命令身邊的警衛速速去把劉鶴找來，命他鎮守指揮部。又安排陳依涵不停地向總部發報，雖然成功的幾率不大，但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就有奇跡發生。他希望薛岳明白南山獨立旅的處境，同時派人偵察日軍104師團的去向，以27師團今天的損傷，絕對組織不起這樣的突襲，現在南門外的鬼子極有可能是日軍104師團。如果薛岳能洞察這其中的玄機，派兵襲擊鬼子的后方，不但可以解南山獨立旅之危，也可以大大地殺傷日軍。安排好一切，蔣浩然帶著剩下了十來個警衛，即刻趕往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