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撿個祖宗?
麗景酒店宴會大廳內，格外明亮和熱鬧，這里正在舉辦的是中新文化交流藝術節的慶功晚宴，由兩國外事部門負責組織。雖然主體民族同為漢族，但卻是東南亞建交最晚的國家，只有14年的時間，更多的是靠民間關系往來的維護。
政、商、文化三屆名流匯聚如此，足有五六百號人穿梭如織。
陳渤除了能認出幾個流行樂的歌手之外，熟人也就只有海蝶唱片的總裁許環良。
“小陳，你也在這啊，真是沒想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驚喜道。
“龐姐，好久不見啊。”陳渤捏著手里的酒杯稍稍傾斜，與對方的杯身輕觸，以示敬意。
“文化節有我的演出，你呢？”龐麗依然是那種大家風范，總帶著藝術家的氣場。
“哦，我在這剛成立了分公司，就過來湊個熱鬧。”陳渤簡單回道，又將一直在他身旁的伊凡卡介紹給她認識。只是這眼神里可是將他看得通透，不過俗話說得好看透別說透，還是好朋友。
原本交情并不深厚，現在是他鄉遇故知，難免會多聊幾句，陳渤不懟媒體的時候還是非常溫和的，也懂得溝通交流的一些技巧，自然沒有冷場的情況出現。
“大使在樓上等你。”艾麗莎從人群中擠過來，小聲地對他耳語道。
陳渤點點頭，向龐麗道個歉，將伊凡卡留在原處陪她說說話，經常到國外演出語言關并不是什么難題。
跟著艾麗莎的腳步，出得宴會大廳，來到樓上安靜的一處小會客室，正坐著一位中年男子，這應當就是駐新加坡的大使張鵬升了。
現場只有二人安靜地坐在沙發中，艾麗莎已經關好門退了出去，就守在外面以保證不被打擾。
“對新加坡感覺怎么樣？”張鵬升淺淺地笑了笑，問道。
“挺好，國際化大都市，干凈、整潔、現代化。”
華人官員最喜歡就是打機鋒，明明要談一件事，總會在之前進行好一番沒來由的鋪墊，好不無聊。
“還有呢？”
“法治，商機！”既然你不說，那我也端著，看誰先熬不住。
“你來看看這繁榮的背后。”張鵬升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的玻璃上，遠處就是新加坡港和黑漆漆的大海上耀眼的點點星空，正是穿行如梭的巨輪，都已經快要將航道堵塞了。
“我不太明白。”陳渤亦跟著起身，站在他的身側，搖搖頭回道。
“東西方往來的必經海路，國際知名自由港，東南亞金融中心，怎么樣？是不是很重要！”
“嗯。”
“這里通行的一半船只目的地是在華夏港口，以后甚至可能達到7080，這是我們的海上生命線。中東的石油、非洲的礦產都是急需的資源。”張鵬升的語氣里是對未來的憧憬和自信，但轉瞬即逝又換上了無奈的口吻“就在10公里外的樟宜港卻停著小鷹號航母，恐怕到了下半年海軍陸戰隊也要在這里駐扎了。”
“這些國家大事，我都不太懂，您要說互聯網問題的話，那我還是略知一二的。”陳渤揣著明白裝糊涂，故意打著哈哈道。
“你不是不懂，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張鵬升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又道“不管這里的官方態度如何，但畢竟都是同宗同源的華人，國家樂于見到更多民間交流，互聯網行業是引領未來的行業，而螞蟻搜索又代表著咱們國家經濟發展的一張形象名片。不僅要為了小家，也得為整個國家多做考慮啊。”
“這是當然，我責無旁貸。”陳渤當場表態道。
“不過說到互聯網，我倒是覺得你可以在這里嘗試一下電子商務嘛，畢竟地方不大，消費水平也有保證。”張鵬升這時又道。
電商？你以為我傻啊，新加坡消費肯定比國內高，但是用人成本也高，倉儲、物流這些重要環節的成本就更需要考慮了，如何解決最后一公里的配送是個大難題。亞馬遜、ebay都沒來就足以說明此地的條件并不成熟，互聯網國內的優勢在這里是蕩然無存的。
但礙于情面也只得口頭稱是，道了聲“我會仔細考慮的。”
“那就好，怪不得幾位大使都對你贊譽有加。”張鵬升欣慰道，“你可知道在東南亞第一大姓？”
陳渤搖搖頭，他又不是什么社會學家，現在沒事去關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和你一樣，陳姓。”張鵬升這時道，“閩南、嶺南的陳氏可是大族，到海外討生活的更不再少數。陳嘉庚、陳六使、陳文確這些都是著名愛國僑胞，這你應該是了解的？”
陳渤點點頭，這點他倒是知道，羊城的陳家書院現在都變成了八景之一，而且想參觀還得收個門票。
“根據我們國內的學者研究發現，你和閩南陳氏屬于同宗的支系，所以待會兒我就親自帶你去認識一下新加坡的陳家人。”
“肯定搞錯了。”陳渤立刻否認道，“我出生在魯東，祖輩也都沒挪過窩。”
“這重要嗎？”張鵬升皺了皺眉頭道。
“非常重要，想要獲得認同有很多種方式，但我絕不會選擇這一種。華人最講究血緣親族的關系，如果我這么做了，就是違背倫理綱常，這樣不擇手段沒原則性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有出門撿錢的，哪有出門撿祖宗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強行攀關系還會讓人看輕了自己，而且毫無底線的，起碼他說服不了自己。
又不是古代帝王將相，翻身做主人之后總要給自己找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身，而且還得是個有名望的貴族出身，這樣才能合乎大義。本就是山腳下一小農，何必要強行給自己冠上個嶺南大族子弟的血統。
“這會讓你更快的融入到當地的圈子中來。”張鵬升又道。
“只要有能力，有共同的利益，這很難嗎？”陳渤反問道，“希望張大使能尊重我的選擇。”
“唔…”張鵬升略微沉吟了一下，不好再堅持，便只能點頭作罷。隨后撥通桌上的內線電話，將他的秘書叫了進來讓他帶著陳渤到會場和當地的富紳名流結識一下，剛才所說的親自陪同介紹，也就成了一句廢話，不過陳渤反倒覺得輕松不少。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就不能做，做人沒有底線，沒有原則就成了反復無常的小人。縱然他需要背后有一個強力的支持，需要更廣闊的人脈資源，但要是必須靠打破原則來實現目的，那就毫無意義。
雖然說大丈夫能屈能伸，要隱忍，要韜光養晦。什么廣積糧，緩稱王的例子數不勝數。但不知不覺中他就已經被貼上了鋒芒畢露的標簽，任何一旦小差錯，就有可能被無限放大，由不得他不謹慎。
“新加坡兒童基金會理事長陳立人先生…”
“集友銀行總裁陳佩云女士…”
“Apex航材董事長陳君寶先生…”
“華僑銀行總裁李成義先生…”
這還只是愛國華僑陳嘉庚的孫輩，更不用說其他的閩南陳氏，一圈下來頭都大了。他們雖然對陳渤并不了解，但見大使秘書都親自陪同，可見并非一般人物。
正兒八經的互聯網公司，對他們這些主營實業的生意人來說感覺非常遙遠，也頗為不屑。
沒廠房，沒工人，也沒有具體營生，又不是錢生錢的金融行業。這樣的公司和空中樓閣有什么區別？
雖然新聞里整天有報道互聯網的瘋狂，但他們充其量只是覺得概念大過意義，全都是炒出來的。不然互聯網泡沫怎么解釋？抱著這種心態，眾多商家名流也只是表面敷衍，算是給了使館一個面子，再加上這年輕人雖然姓陳，但卻不懂閩南語，顯然非我族人，就更談不上熱絡。
“淡馬錫控股公司執行總裁何晶女士。”
陳渤打量著面前的中年婦女，可以說是極其普通。短發，個不高。衣著既不華麗，也不時尚，和國內萬千的普通家庭婦女形象都相差無幾。但他卻知道，此人并不簡單。
先不說其人，新加坡淡馬錫就是一個不同尋常的龐然大物，私人名義注冊的國有資本，以控股公司方式管理著20多家國聯企業，再加上大大小小的下屬公司，多達2000多家，總資產占據全國GDP的8左右。
雖然與三星集團這種控制國家經濟命脈的私人公司相比，還要差上一些檔次，但一城之地的新加坡卻是無法忽視的存在。而且她還有個讓人無法忽視的身份存在，國父李光耀的大兒媳，現任副總理兼財政部長李顯龍的夫人，以至于上任之初，飽受“裙帶關系”的爭議之聲不絕與媒體版面。
“歡迎陳先生來到新加坡，有機會可以聊一聊淡馬錫和螞蟻搜索的合作問題。”何晶主動伸出手來簡單一握，公共場合的話自然也很官方，沒有什么不妥之處，只是這種場合說英文總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榮幸之至。”陳渤簡單回了句就轉向他處，沒做過多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