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知道自己錯估了這一劍的威力,已經是必死無疑。
可出奇的,他的心中卻安寧喜樂,不由自主的回憶自己的這一生,自己的女人們,自己的兄弟們,自己的親人們。
那一幕幕猶如騎馬觀燈,在他腦海中浮現,他的嘴角浮出笑意,自己已經盡力了,對不起了,我在乎的人們。
突然,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個陌生的女子,那女子美若天仙,歡呼雀躍的向他跑來。
他的心里充滿了悲傷和見到她的喜悅,心臟一陣陣抽疼,低頭看去,自己一身鎧甲,披風下的胸前露出一截戟尖,殷紅的血跡還在滴落。
女子看到染血的戟尖,笑容凝滯在臉上,腳步驀然間停下,看著他露出驚恐、心疼、茫然、絕望和不可置信。
疼痛讓蘇哲渾身抽搐,向她伸出手,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瑤姬,不要怕,要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少昊,不要…不要離開我!”
瑤姬發出聲嘶力竭的悲慟喊聲,撲到蘇哲的懷里,柔弱的身軀顫抖著,那如海般的深情讓蘇哲心如刀絞。
東云洲,天澤城城主府,正在和青檸商量政務的寧傾城突然渾身一震,心里涌起無窮的悲傷,一滴清淚潸然而下。
她茫然的抬起頭,臉色蒼白如紙,心痛如針扎。
“傾城姐,你怎么哭了?”青檸看傾城臉色不對,關切的問道。
寧傾城強行壓制內心的悲慟,強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我有些不舒服,等下就好了。”
血腥廣場比武臺上,蘇哲緊閉的眼睛突然流出了一滴血淚,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楚,讓他生出強烈的不甘。
記憶中的少昊和蘇哲逐漸重疊在了一起,而瑤姬和寧傾城也逐漸融合,最終合而為一。
“我深愛之人還在等著我,我怎么能死?我已經負過她一次了,我決不能再負她第二次。”蘇哲如是說道。
于是,他睜開了眼睛,千萬道劍氣透體而出,整個比武臺被劍氣所籠罩,形成了一個全是劍的域——劍之領域。
時間開始了流動,靜止的空間被打破,這個世界充滿了感動,色彩斑斕而生動,靜溢的環境里充斥著無窮的劍意。
戮天下在劍域里如同土雞瓦狗般破碎消散,再也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狂嘯吐出一口鮮血,臉上卻帶著欣慰的笑容,最終時刻,他終究還是突破了。
大祭司失態的大笑起來,眼角含淚,嘴里輕聲的呢喃:“太好了,太好了,我妖族有此雙驕,何愁不能君臨天下。”
“我之劍,不光是為了守護我所愛之人,也為守護天下之眾生,愿我之悲劇不再重演,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蘇哲低聲的呢喃自語,聲音很輕很輕,但卻鄭重其事。
戮天下那超越時空的一劍,讓他在時間的流年中,窺探到了自己的前生。
原來,他的前世就是少昊,傾城的前世就是瑤姬。
原來,東方止戈也是他的轉世,所以才會第一時間找到妖姬,并對她癡戀不已。
原來,冰雪兒也是瑤姬的一縷執念轉生,代替瑤姬成為東方止戈的妻子。
不管過了多少年,他們的愛已經超越了時空,超越了一切。
從來沒有這一刻,他想回到傾城的身邊,告訴她,哪怕轉世千回,他都不會忘記她。
天澤城,寧傾城露出甜美的笑容,卻淚如雨下,本和瑤姬已經相融的魂魄更加契合。
瑤姬之魂再也沒有求死之念,和轉世之魂徹底的融合。
從今天起,她就是寧傾城,寧傾城就是他。
從今天起,蘇哲就是少昊,少昊就是蘇哲。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只是,寧傾城微微蹙起了黛眉,在徹底融合了瑤姬之魂后,她才發現自己的魂魄里還有著兩道不輸于她的魂。
嘴角露出冰冷寒意,雖然她無法把這兩道不屬于她的魂驅逐出去,但此刻起,這兩道魂再也無法作祟。
寧傾城臉若桃花,眸似星辰,羞羞的想,老公,我們終于能愛愛了。
鐘靈那個郁悶,沒想到瑤姬之魂和傾城之魂竟然是前世今生的關系,兩魂相融,已經完整。
她再也無法控制傾城的身體,拒絕和蘇哲滾床單。
一想起自己的魂也融入了一部分在瑤姬之魂里,她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個該死的滅天刺,他騙了我,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鐘靈瘋狂的咆哮著,哪里還不明白自己被滅天刺這渾蛋給坑了。
可她卻已經無力掙脫傾城的魂魄壓制,想逃都逃不掉。
血刺感受著蘇哲的變化,暗自嘀咕著:“命運就像強奸,無法反抗就去享受吧,渾天鐘,祝你幸福。”
蘇哲怔怔的站在比武臺上,就連狂嘯認輸也沒有聽到。
所有人目光狂熱的看著他,這是妖族的最強戰力,沒有之一。
他們都期待著這個猴族天才少年,最終能夠走到哪一步。
大祭司老懷大慰,以為蘇哲正在頓悟,令所有人不得打擾。
血羽鷹王羨慕的看了蘇哲一眼,低聲問道:“大祭司,他現在什么戰力?”
大祭司嘴角微彎,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語氣中也能聽出那濃濃的喜悅:“尊王級。”
這三個字如同石破天驚,在血羽鷹王和金翅鵬王的耳邊炸響,讓他們瞬間石化。
大祭司瞥了兩人一眼,雖然心中喜悅,但仍然不忘叮囑一番:“記住,這是我妖族最高機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否則殺無赦。”
那殺氣騰騰的聲音讓兩大妖王渾身一個激靈,立刻回過神來,鄭重其事的保證道:“絕不泄露。”
“好了,你們都散去吧,不要打擾他,他剛突破,需要時間感悟,我留在這里等他。”
大祭司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把所有人趕走。
蘇哲不是在感悟,他是在回憶,回憶少昊的來歷。
少昊的前半生就如一團迷霧,沒有父母,沒有家族,宛如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一樣,根本無法找到出處。
最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就連少昊自己,也沒有任何關于自己來歷的記憶。
突破的驚喜已經消逝,他的心中卻多了更多的疑團。
蘇哲心中生出悲哀,自己就如無根之源,找不到出處。
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魂不全。
三魂七魄,他卻只有一個主魂,缺了命魂和覺魂,難怪他的靈魂可以出竅,難怪他如此花心。
沒有覺魂的他應該是沒有感情的,是冷血而無情的。
只是讓人奇怪的是,他雖然花心,但卻并非沒有感情。
最讓他覺得恐懼的是,自己三魂不全,那弟弟蘇學又如何?
從始至終,他都心有疑慮,兩人就算是雙胞胎,也不可能如此相像。
除了一顆紅痣外,兩人幾乎是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別,這其中又有著怎樣的秘密?
他很想問問母親,生自己和蘇學時,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否則為什么自己會只有一個主魂?
而且母親在說起父親時,總是含糊其辭,按說兩人相愛,初戀應該是她最美好的回憶,可自始至終,蘇楠都沒有提起過。
以前他以為是母親不好意思多說,他也沒有多問,可此刻回想起來,似乎其中還有著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越想越是頭疼,越想越是迷惑,他很怕蘇學也像自己一樣,只有一個魂。
自己的兩個魂到底在哪里?這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劍道突破的喜悅已經被發現自身的魂魄不全而沖散,他癡癡的站在比武臺上,直到夜色降臨。
皎潔的月光灑脫,在他身上浮起一層銀光,他悵然長嘆,醒過神來。
愕然發現除了大祭司,所有人都已經離開。
“跟我來!”見蘇哲醒來,大祭司淡淡的吩咐道。
蘇哲一聲不吭的隨著大祭司向天妖山走去。
天妖山真的是山,兩人沉默的走到祭壇前,大祭司負手而立。
蘇哲也不說話,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后,心中有些忐忑。
他發現大祭司越是靠近祭壇,越是深不可測,在血腥廣場上他還有一戰之力。
可在祭壇前,大祭司身上散發出的威壓讓他呼吸都感到困難。
“從今天起,你就是天妖閣的閣主。”
大祭司的聲音很平淡,似乎在說著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蘇哲心里松了口氣,他就怕大祭司看出自己的人族身份,至于當不當天妖閣的閣主,他并不在意。
見蘇哲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大祭司聲音里帶著一抹怒其不爭的寵溺:“別人都想要當這個天妖閣閣主,你好像卻不在乎的樣子。”
蘇哲心頭一跳,連忙道:“不是,我是被這個消息驚呆了。”
大祭司好笑的搖了搖頭:“別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告訴你,當上天妖閣的閣主,可是有著特權的。”
“什么特權?”蘇哲裝作很興奮的樣子積極問道,只是那表情假的連他自己都不忍目睹,對他來說,只要加入天妖閣,能夠混進天妖山禁地就行了,什么閣主,他才沒有興趣呢。
大祭司嘆了口氣:“這不怪你,只能怪你的族長知道的太少。”
伸手一指黑暗中的天妖山,目中帶著崇敬之意:“這里是我們妖族的圣地,也是我們的禁地,妖祖為我們妖族提供了休養生息之地,我們所在的整個空間都是妖祖的身體,而這里,卻是妖祖的妖力核心之地。”
蘇哲驚駭莫名,艱難的吞了口口水:“你是說,整個空間都是妖祖的身體?”
“是!”大祭司肯定的點了點頭,眼神中帶著悲哀:“妖族所有人都以為有了妖族的存在,我們妖族就能夠在天妖山逐漸繁衍,可事實上,妖祖從來沒有跟我們任何族人有過交流,即便通過祭臺也無法溝通妖祖。”
大祭司苦笑一聲:“甚至我們很多人都認為,妖祖并不存在,這只是能夠散發妖氣的一塊大陸。”
蘇哲心中一動,難道這大祭司也不知道這天妖山實際上是一只往生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