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一周又接近尾聲,再過一小時,又到周末休息了。
身為縣長,楚天齊沒有像大多數公務員那樣倒計時,而是仍在不斷的忙碌著,現在他正在接聽電話。
“醒是醒了,可就是什么也記不起來,像個傻子一樣,目前連人都不認識。我們還在對他監視著,既要保證他的安全,也要防止趁機逃走,還要對他進一步觀察,以確認其中是否有詐。現在他這種情況,自是不能繼續審問,只能再審賀國棟,不過賀國棟這兩天一直沒有新的交待。”說到這里,對方聲音停了下來。
楚天齊直接道:“不要著急,既不要急著要結果,也不要急著下結論。就按現在這種方式去做,順其自然,等等再說。另外,不管他能不能想起往事,不管他交不交待,必須保證他的安全。否則他一旦出狀況,事情就復雜了,到時你也脫不了干系。”
“明白,一定保證他的安全。”對方答的很干脆。
“先這樣吧。”說完,楚天齊直接掛了電話。
剛放下電話聽筒,喬海濤來了。
“坐,正好說說案子的事。”楚天齊示意了一下。
“有新進展?”說話間,喬海濤坐到對面椅子上。
楚天齊搖搖頭:“沒有。剛才胡廣成打來電話,說是賀國棟再沒有新的交待,僅知道是孫子銘給他出主意,讓他寫的誹謗挑唆信。至于孫子銘,目前剛剛醒來,但既不認人,也想不起來以前的事。對了,昨天胡廣成還說,在對孫子銘嘔吐物和血液化驗后,發現了毒品成分,你知道吧?”
喬海濤點頭應允:“知道,昨天胡廣成向我匯報了。他們懷疑孫子銘口吐白沫,倒地昏迷,也與這東西有關。今天這小子又失憶了,不知是否也是因為它,還是那小子昏迷本身有問題。現在這案子該怎么弄?還請縣長明示。”
楚天齊說:“我和胡廣成交待了,暫時先看看情況,同時必須保證嫌疑人安全,這事我會跟進的。當初沒讓你參與,我是擔心有什么障礙或是攻擊,擔心影響到你,剛進常委須處處小心。現在看來,擔心可能有些多余了。”
“謝謝縣長一直關照,我明白你的苦心,我會牢記在心的。”喬海濤說的很真誠。
楚天齊擺擺手:“老喬,以后不要總這么客氣,咱們就是互相幫助。保護你既是為你考慮,對我也有好處,省得咱們都陷進紛爭。反正我是躲不開,你能暫時置身事外,也便于兼顧其它事項,以免顧此失彼。”
“縣長,事情發展到現在,肯定不止孫子銘、賀國棟,可現在案子卻停滯了,很可能會很長時間都是這個狀態,也許最終也沒個結果,很遺憾呀。”喬海濤又提到了案子本身。
“絕對不止孫、賀二人,但看現在情形,兩人基本屬于單線聯系,缺口只能在孫子銘身上打開。誰知孫子銘卻在關鍵時刻昏迷不醒,醒來也什么都不記得,這事還真急不得,只能等到確定是否真失憶,再做定奪了。”停了一下,楚天齊緩緩的說,“沒結果也許就是最好結果呀。”
喬海濤搖搖頭,又點點頭,臉上帶著茫然之色,顯然一時并未完全明白。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起。
“縣長,我來就是問案子下步怎么弄,沒別的事,先回了。”說著,喬海濤站起身來。
明白對方主要是為自己通話方便,否則肯定還會坐一會兒,或是還有其它工作要談。于是,楚天齊微笑點頭:“好,你先忙。”
喬海濤快步走去,拉開屋門,出了縣長辦公室。
在一通鈴聲后,手機停止了響動。
拿起手機,楚天齊回撥了剛才那個未接來電。
很快,手機里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您現在忙著嗎?”
楚天齊道:“沒事,剛才有人在屋里,現在出去了。”
“楚縣長,謝謝您。自從昨晚劉秘書和我表哥坐過后,他的情緒好多了,當下就找女朋友道歉,還非讓我陪著。除了道歉,他還向女朋友保證,不干涉對方工作,改天也要向那個鄉長道歉。本來這就不是三個人的事,結果我很尷尬,他女朋友也尷尬,不過她還是原諒了我表哥。”手機里聲音滿是至誠,“表哥狀態好了,姑姑全家都非常開心。縣長,多虧您了,謝謝,非常感謝!”
楚天齊微微一笑:“別這么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再說了,你給我通報了好幾次消息,也給我幫了大忙,咱們這是互相幫助。”
手機里傳來“嘻嘻”笑聲:“縣長,您這才是客氣。您給我幫的都是大忙,我說的那些都太小了。您工作忙,不打擾了。”
“有事再找我,聽到縣里異常情況也告我一聲。”說完此話,得到對方回應,楚天齊按下掛斷鍵。
剛才是小娟打來的電話。昨天晚上,楚天齊派劉拙找到趙新,向趙新講說了那封信的來由。據劉拙反饋,當時趙新就懊悔不已,表示錯怪了曲勇和呂梓琪。從小娟來電看,趙新果然徹底想通了。
其實不止小娟電話感謝,楚天齊今早剛上班,就接到了曲勇的感謝電話。曲勇既是為他自己感謝,也受呂梓琪所托表達謝意,當時楚天齊還小小調侃了對方。雖然此事不宜大張旗鼓宣講,但楚天齊相信,事情整個來龍去脈肯定會很快傳開,人們都將明白是非曲直。現在看來,既替曲勇解難也受小娟所托的幫忙任務,圓滿完成了。拋開其它事不說,從這點來看,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另外,現在雖然孫子銘無法交待問題,很可能永遠都講不出來,但也未必就是壞事。假如孫子銘真的交待出了重要人物,自己要怎么做?如果涉及到副處級以上或是更高人員,顯然就不能用對付賀國棟、孫子銘的辦法了。到那時恐怕就要費大周折,還可能引起更大紛爭,更可能讓矛盾公平化、白熱化,也許收場都很難,對自己未必有好處。如果孫子銘真的交待了,自己又不能不理睬,否則就成了自打自臉,就沒面子可言。因此,孫子銘一旦交待了重要信息,自己很可能會處于左右為難的境地。現在這種沒有結果的情形,確實就是最好的結果。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境地,楚天齊已經比較滿意,心情很是輕松。
與楚天齊的輕松心情不同,喬金寶心情很是沉重。
前天本來想著興師問罪,想著坐實楚天齊侍機報復的事實,不曾想事情卻發生了這樣的逆轉,自己反倒變得理虧,還不得不用自傷臉面的方式以證清白。先不說證明的結果如何,單是這一做法,已經讓自己威信大跌。但如果不那樣做,卻又沒有更好辦法,裝啞巴顯然是不行的,而且那樣也顯著自己太沒肚量,更在楚天齊面前丟人。
那天的事已經過去了,可喬金寶仍然不能釋懷。從整個事來說,雖然楚天齊完全占理,但對方卻沒及時告訴自己,導致自己又做了回自以為是的大傻子。他不清楚楚天齊是故意為之,還是真如所說“沒來得及”、“正準備匯報”?也正因此,他對對方是否要繼續維持和諧而心中沒底。
本來想這些事情已經夠傷腦筋了,可又接二連三接到各種電話,有打聽案情的,有替孫子銘、賀國棟講情的,還有對自己興師問罪的。我成什么了?因為心中火起,喬金寶回應的大都不客氣。可有時盡管有氣,卻又不能發作,比如人們的白眼,比如身后人們的指指點點。
盡管破事非常糟糕,但那家伙適時昏迷了,案件也暫停下來,一時沒個最終結果。從現在整個情形來看,沒結果就是最好結果了。否則一旦那家伙嘴沒把門的,到時胡說一通,自己才不知如何收場,也不知能不能收場了。
正想著事情,固定電話響了。
收回思緒,喬金寶拿起了電話聽筒。
聽筒里立即傳來一個男聲:“孫子銘醒了。”
“他醒不醒跟我有什么關系?”喬金寶很不客氣。
“沒關系?我怎么聽說…”對方聲音陰陽怪氣的,“書記提前不知道?”
喬金寶“哼”道:“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覺你對此事挺了解的,有點關心過度了吧。”
“書記放心,他醒是醒了,不過目前不認人,也不記事。”對方答非所問。
“我有什么不放心?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看你是快了,近階段放肆的厲害。”喬金寶滿是怒氣。
“快就快吧,反正我現在混的是貓狗不待見,已經習慣了。”對方一副玩世不恭語氣,“雖然我已經這樣了,可我還是操心的命,一直在替書記大人操心。我就在想,如果要是孫子銘能想起事了,如果他真交待了,不知書記大人該如何應對。”
“混蛋。”罵了一聲,喬金寶“啪”的把聽筒按到了話機上。他這還不解恨,隨即又罵道,“無…”
“叮呤呤”,忽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喬金寶的臟話。
看到來電顯示,喬金寶眉頭皺了起來,把剛才沒罵出的詞,又送給了來電話的人:“無賴、王八蛋。”當然,他并沒接通,而是背著對方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