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上午,剛一上班,成康市委就召開了常委會。卓越全本會議議題就一項,祝賀楚天齊副市長到中央黨校深造。
在會上,市委書記薛濤做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楚天齊那是不吝溢美之詞。中心思想就一個意思:楚市長能夠到中央黨校培訓、學習,既是個人榮譽,也是全成康市委、成康市人民的榮耀。
在市委書記之后,其他常委也做了表態,對楚市長表示祝賀,并預祝楚市長學業大有所成。
人們注意到,今日所有人都表示了祝賀,就連“老對頭”江霞也送上了祝福。人們還注意到,江副書記那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深情款款,似乎有些失態了。好多人不禁心中暗笑:八成那娘們后悔了,后悔咋就把楚天齊這支績優股當作了垃圾股。
在所有人的發言中,最數彭少根的話簡潔,也最數他表情難看,笑就跟哭似的。
面對大家的祝賀,楚天齊自也做了表態。感謝市委,感謝各位同仁,感謝大家的關心、支持,感謝大家的寬容與呵護。
整個常委會下來,氣氛那是相當融洽,所有人幾乎都是情真意濃,就好像之前的摩擦、隔閡已經煙消云煙了似的。當然大家心里都明白,官場生存的一項重要本領就是演戲。
會議結束之后,楚天齊又專門分別去了三位正處領導的辦公室,再次表示感謝和道別。人們發現,他到江副書記辦公室時間最短,也就五分鐘左右,人們覺得這才正常,這才是對頭應該有的狀態。
吃完午飯,楚天齊和李子藤打了一聲招呼后,再沒有告訴任何人,便踏上了奔向市之路。是厲劍開車去送他,這也是魏銅鎖昨天專門吩咐過的事。
在汽車駛出成康市黨政大院的時候,楚天齊感覺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轉。
已經上高速三、四十分鐘了,但楚天齊和厲劍都沒有說話,整個車子里很靜,也很沉悶,跟車上二人的心情一樣。
還是楚天齊打破了沉默:“厲劍,什么時候去市里呀?”
“厲愛佳說,估計下周差不多。”厲劍聲音低沉,“市長,您事情那么多,還特意想著我的事,我這心里真是不知說什么好。”
“什么都不用說。”楚天齊一笑,“咱倆相處了這么多年,你跟著我遠離家鄉千里之外,去許源,到成康;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還遇到了好多危險,我早已把你當做兄弟了。現在我要到首都學習,一去就是半年,還不知以后會去哪,回不回成康,自是應該對你有所安排,總不能把你孤零零的扔在異鄉吧。”
厲劍的聲音有些嘶啞:“市長,您對我真是太…”
為免對方傷感,也替自己排解感傷,楚天齊轉換了話題:“和組織部領導進展到什么程度了,什么時候辦事呀?”
厲劍臉上憂郁頓去,換上了靦腆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也就那樣,還在繼續處著,沒提以后的事。”
“厲劍,你這也太的謙虛過度了,什么叫‘也就那樣’?我可聽說了,厲愛佳為了你的事,又是打電話,又是親自跑的,忙的可是不亦樂乎。”楚天齊笑聲連連,“你也老大不小,也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老大不小了,是到年齡了。”厲劍“嘿嘿”笑著,“不過還有比我大的,不也沒著急嗎?”
“好小子,竟敢拿我打镲。”楚天齊“怒”道,“好吧,這回不問了,有你小子著急的時候。”
“嘿嘿,領導該問還是要問。”厲劍笑著說,“不過領導不能只關心我,也得關心關心自己才行。”
“去你的,先操心好自己吧。”楚天齊說過一句之后,便不再言聲。
觀后鏡里,適時出現了厲劍的笑臉,顯然心情不錯。
經過這么一番說笑,楚天齊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這次離開成康,關于厲劍的安排,也是楚天齊惦記的事。
前天下午,在程愛國辦公室的時候,程愛國主動提出“有什么事可以幫忙”,楚天齊便跟對方說了厲劍的事。正如他和厲劍講的一樣,在內心里他早就把厲劍當成了兄弟,可以交心甚至換命的兄弟,自己在走之前,必須要安排一下才行。在離開程愛國辦公室,回到車上的時候,楚天齊便和厲劍講了學習的事,還詢問厲劍的打算。在當天晚上,厲劍便給予了回復,想到定野市工作。這個回復在楚天齊意料之中,因為定野有厲劍的心上人。
昨天上午剛一上班,楚天齊便和程愛國講了厲劍的想法,程愛國表示馬上就辦。組織部長說話果然管用,時間不長,楚天齊便接到了定野市公安局橋西分局劉局長的電話。劉局長說,定野市局領導命令,調厲劍去分局做刑警隊副隊長,并給予隊長待遇,請楚市長轉告厲劍做好準備。在楚天齊接完電話的時候,厲劍來匯報,厲愛佳打電話說,厲劍的調動手續領導已經批了。厲劍能夠被安排,而且調高了安排級別,楚天齊了卻一件心事,很是高興。
“叮呤呤”,忽然響起的鈴聲,打斷了楚天齊的思緒。
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了接聽鍵:“書記好,我…”
不等說完,手機里已傳來了聲音:“天齊同志,偷偷摸摸的走,連個招呼都不打,可有失黨校高材生的身份呀。”
聽出對方既是在表示親切而調侃,也不無埋怨之意,楚天齊于是也用調侃的語氣說:“我想書記肯定是在午休,就打算在兩點半以后再匯報。書記可是身系全市人民的福祉,如果打擾你的話,那不是在和全市人民過不去嗎?這個罪責我可擔不起。”
“就你會說,滿肚子的氣都被你說沒了。”對方“哼”了一聲:“本來我都和嚴主任安排好了,晚上為你舉行餞行晚宴,他下午會通知你。可是剛剛接到他的電話,說你已經偷偷開溜了,上午你過來時也沒說呀。不是明天下午才報到嗎,至于這么急?”
楚天齊笑著道:“書記,說實話,我還就怕喝酒,您的關懷之情我心領了。昨天晚上本來請幾個下屬喝酒,已經喝不少了,半路又臨時加進去人,徹底算是把我喝慘了。現在一聽到那個字,就反胃不行。另外,這不是第一次到中央黨校嗎,心里也激動的很,想著早點去看看門朝哪開,省得到時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再鬧笑話。”
“年輕人就是腦瓜靈,我腦子轉的慢,說不過你。”對方話題一轉,“既然你已經踏上首都深造之路,那就祝你一路順風,歸來時我再與你擺宴接風。”
“謝謝書記關照。”楚天齊回復,“我一定用心學習,不辜負書記期望和祝愿。”
說過一聲“再見”,對方掛了電話。
楚天齊輕輕“嗤笑”一聲,收起手機。
剛才打電話來的,是成康市委書記薛濤。楚天齊明白,對方打電話“責怪”是假,其實主要就是表明一個態度:我薛濤對你很重視。當然,下午擺宴的事應該也是事實,那樣更能表明對自己的重視程度,薛濤也能以市委班長的身份占據主場之利。
其實楚天齊之所以匆匆“逃走”,也正是躲避這個事情,當然并非純粹為了躲酒,那只是一個借口,他躲的是薛、魏二人對自己的夾擊。本來很單純的一個培訓學習,現在似乎已經成了書記、市長斗法的工具,都想利用對自己的親近而爭奪資源。昨天魏銅鎖捷足先登,已經搶了先機。薛濤若不跟上,那豈不是甘落了下風?
有些事情真是想不到,本來應該推后進行的黨政之爭,竟然因為自己的首都之行,這么提前就點燃了。當然,這不是書記、市長全面戰爭的開始,只能算是一個預演,或者說是序幕,肯定還會消停一段時間,因為魏銅鎖還不具備實力。只是薛濤肯定不會任由對方發展勢力,肯定會加緊對政府一把手的打壓和防備。魏銅鎖現在看似先下了一子,但卻也讓對手嗅到了危險,薛濤防守反擊勢必要猛烈一些。所以好多事情都是有得就有失,需要謹慎權衡才是。
時間下午四點多,“桑塔納2000”進入首都城區已經一個多小時,那座心目中的神圣所在也已遠遠在望。這主要是由于市里堵路厲害,否則早就到門口了。
今天確實不報到,楚天齊也無法提前進去,但他卻要提前近距離感受一下她的神圣與。
夾在滾滾車流中,所有汽車只能蝸行前進,根本急不得,急也沒用。但楚天齊心里卻急的很,那可是咫尺之遙,為什么非要可望而可不及呢?
“靠邊,我先下去。”在急切心情左右下,楚天齊做出了決定。
想靠邊也沒那么容易,足足用了不下十分鐘,“桑塔納2000”才得以到了能臨時停車的位置。
拉開車門,楚天齊迅速跨下車去,直接奔向了那個神圣的地方。一開始,他是疾行,后來干脆小跑起來。
近了,近了,到了。終于,那處神圣所在近在眼前。
仰望著面前散發著神圣光輝的所在,注視著那幾個遒勁的大字,楚天齊心潮澎湃,忍不住呼喚出了心聲:“我來了。中央黨校,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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