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楚天齊都在弄評定驗收準備方案,還有就是“股”升“局”報告。這兩份資料本來都是他親自弄的,現在也只需要進行一個審核,對個別細節再推敲一下,可他卻弄的非常吃力。原因是他總是不能集中精神,總在想著寧俊琦的事,思想老是溜號。
吃完晚飯后,楚天齊又趴到電腦上,審看那些文字。現在,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才在鍵盤上敲擊了幾十個文字。
手指從電腦鍵盤上拿開,楚天齊向椅背上一靠,伸了個大懶腰。然后點燃一支香煙,抽了起來,腦海中再次出現“寧俊琦”三個字。
當早上得知寧俊琦離開鄉里后,楚天齊就判斷,她一定是回了省里,一定是和她父親見面。至于是李衛民找的她,還是她找的李衛民,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回了省里。因為他們的父女關系一直保密,所以不可能在市里見面。
從現在的時間看,俊琦肯定早已回到家里,可能已經和李衛民見了面。他們肯定會談到自己,但究竟會是個什么結果,楚天齊卻想不出。但他覺得,應該不會出現大反轉,奇跡不是隨時都能發生的。假設萬一有奇跡的話,他相信她肯定會打電話過來,會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告訴自己。盡管不敢奢望奇跡,但他還是把目光投向旁邊,投到桌面放置的手機上。
“叮呤呤”,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楚天齊就是一驚:心靈感應。他的心情忽然激動起來:難道真的有奇跡?真的出現了大反轉?
緩緩伸出了手臂,手臂卻無來由的抖了起來,似乎臉上肌肉都在動。楚天齊太激動了,不對,是忐忑,忐忑美好愿望會否破滅。緩慢伸出的手臂,忽然快速抓上手機,放到了他的眼前。他的激動退去了,根本就不是寧俊琦的號碼,而是鄒英濤的手機號。
電話一接通,鄒英濤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楚大主任,在哪呢?干什么呢?”
“在辦公室,弄報告。”楚天齊說,“你呢?不忙啦?”
“我不忙,失業了,每天都無所事事,正在外邊喝酒呢。”鄒英濤語氣很輕松,但似乎也有一些落寞。
楚天齊知道,對方的話不假,確實沒什么事。鄒英濤是鄭義平的秘書,鄭義平還在市學習,鄒英濤自然就沒什么事了,其它政府領導也盡量不會指派縣長秘書的。便笑著道,“還是你滋潤,沒人敢使喚你,每天就是吃喝玩樂,按月拿工資。”
“怎么,羨慕啦?”鄒英濤笑了,“我還羨慕你呢。”
楚天齊嘆了口氣:“別拿哥們打镲了,我都被有病,靠邊站了。你那不是笑話我嗎?”
“哥們,別逗了。寧書記都去省委組織部培訓了,馬上就是副處。你小子肯定也該升官了吧?說說,活動到哪了?”鄒英濤罵了一句,“真他娘的交友不慎,跟我還保密。”
省委組織部培訓?當楚天齊聽到這幾個字時,后面的話根本就沒聽進去。他懵了,腦子里劃了兩個問號:為什么?這要干什么?
手機里靜了一下,又傳來鄒英濤的話:“哥們,不想說算了,看把你難的?我掛了。”
楚天齊這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慢,等等,等等。你剛才說什么,寧俊琦去省委組織培訓?什么時候的事?”
“誒,你不知道?不會吧?”鄒英濤很是疑惑,“我和組織部武部長吃飯,聽他說的,省委組織部的傳真都到了。對了,我得趕緊回去,酒局還沒散呢。”聲音到此,戛然而止。
盡管手機里已經沒了聲音,但楚天齊還是沒有把它拿開,依然放在耳朵旁。他意識到,和寧俊琦的事看來真要玩完。用腳指頭都能算出來,毫無征兆的就去培訓,肯定是李衛民已經出手了。對于堂堂的市委書記,原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來說,辦這么一件事太小兒科,只需一個電話就解決了 楚天齊明白,現在去培訓,不用說,肯定是李衛民為了讓女兒離開青牛峪。接下來就是迅速調離玉赤縣,達到徹底和自己分開的目的。
楚天齊又產生了疑問:俊琦怎么就答應了呢?是被逼的,還是想通了呢?很快,他就給出了答案:不用說,寧俊琦的處境肯定和歐陽玉娜一樣,如果不答應,家里就會收拾自己。
雖然寧俊琦遇到的情況類似歐陽玉娜,但自己的處境卻完全不同。歐陽玉娜對自己有想法,而自己沒有那種心思,只要歐陽玉娜能放棄或被迫放棄,自己就沒什么事了。可自己和寧俊琦卻是相愛的,互相愛著對方,牽掛著對方。就是兩人的家庭也不一樣,歐陽玉娜的家長畢竟不在政界,離自己有一定距離。寧俊琦的父親卻是堂堂的沃原市市委書記,是自己頂頭上司的上司,他要收拾自己的話,那只是分分鐘的事。就憑這點,寧俊琦也不得不就范,她怕她父親傷害自己。
那么自己該怎么辦?是像寧俊琦一樣就范,還是進行抗爭?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抗爭的理由呢?
自己能是李衛民的對手嗎?顯然不是。
那就這么認了?絕對不能。
那自己究竟該怎么辦?楚天齊陷入了苦苦的思考當中。
思考良久,也沒有一個穩妥的好辦法。但楚天齊知道,無論自己如何抗爭,無論李衛民如何收拾自己,最受罪的都是寧俊琦。一邊是父親,一邊是男友,叫她如何抉擇?
他知道,寧俊琦之所以處在兩難之中,就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出現在她身邊。他不由得喃喃著:“俊琦,對不起,對不起…”
寧俊琦哭累了,哭的沒有了眼淚,哭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她趴伏在床上,手中握著那把長命鎖,失神的望著眼前,望著這個熟悉但卻冰冷的一切,胡思亂想起來。
她知道,爸爸是鐵了心拆散自己。理由無非就是為自己好,為了讓自己做一個城市人,為了自己的后代能有一個好的出路。她并不懷疑爸爸是為自己好,但她卻懷疑爸爸的做法肯定沒這么單純。
夏雪的爸爸、歐陽玉娜的爸爸,哪個看上去都和藹可親,甚至比自己的爸爸還和善。可是當需要利益交換時,他們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犧牲自己的女兒,用女兒的幸福來交換他們的紅頂子或是金錢。
爸爸也是體制中人,他能免俗?以前她認為爸爸和他們不同,可現在就沖爸爸做的這些事來看,他們都是一樣的,用一個不雅的詞形容,就是一丘之貉。
在寧俊琦的心中,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母親去世的早,爸爸一直沒有再娶。就是到現在,也有合適的阿姨,可爸爸一直沒有接納對方。就憑爸爸的條件,找一個條件好的伴侶一點都不難,可他就是沒找。小的時候不明白,后來寧俊琦知道了,知道爸爸是為了自己,是怕自己受委屈。
就是這么一個為了怕女兒委屈,堅持二十多年不續弦的好爸爸,怎么現在就成了這樣?還是自己以前沒有看到爸爸的另一面?
懷疑剛剛出現,寧俊琦馬上就否定了。以前的爸爸對自己是真心的好,自己的任何懷疑都是對偉大父愛的褻瀆。
現在,爸爸完全不顧自己感受,用他的“三觀”綁架自己,并以“為你好”為理由,硬生生的拆散自己和天齊。寧俊琦不禁自問:爸爸怎么一下子就變了呢?難道就是為了你頭上的紅不準天齊以后也不比你差。你就那么看不上天齊,就那么嫌棄他的農村身份?
爸爸真夠狠的,竟然說出了那么絕決的話。他假設自己不配合,假設自己做了出格事,就要把帳算到天齊頭上,還明確表示要收拾天齊。天齊哪里惹到你了?天齊不就是喜歡你閨女嗎,他喜歡的是善良正直的寧俊琦,又不是喜歡你市委書記的女兒?你憑什么要對天齊不利 ?憑什么要打壓天齊?難道就因為你是市委書記,難道就因為你手里握著權利?
是呀,爸爸就因為他自己是市委書記,就因為天齊是他手下的小吏,才吃定了天齊,更吃定了自己。
現在我該怎么辦?怎么辦?用軟辦法?爸爸現在心硬如鐵,他根本就不吃這一套。
用硬辦法?怎么算是硬辦法?逃跑還是尋死覓活?哎,不能呀,那樣他會收拾天齊的。
“我該怎么辦?媽媽,你告訴我呀。”寧俊琦撫摸著手中的長命鎖,無聲的哭泣著。沒有回音,媽媽也給不了自己答案。
“天齊,是我害了你,對不起,對不起。”寧俊琦發出嘶啞的,只有自己能勉強聽到的聲音。
另一間臥室里,李衛民倚靠在床頭被子上,臉色非常難看。他手里也拿著一把長命鎖,不停的摩挲著,心里默默的念著:孩子,對不起,對不起。不是我心腸太硬,實在是萬不得已呀。
把長命鎖放進公文包里,李衛民從床上下來,輕輕拉開屋門,走了出去。在女兒臥室門口聽了聽,他躡手躡腳的坐到了樓梯口的沙發上。
女兒都被折磨成那樣了,可不能讓她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不能成了那個劊子手。李衛民靠在沙發上,心里默默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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