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是在楚天齊家吃的午飯,主食是白面餃子和米飯,菜有肉炒黃花菜、芹菜炒香干、大蒜燒木耳、素炒土豆絲,還有一些肉罐頭。楚禮娟手藝很好,飯菜做的很香,要比政府食堂的好吃多了。
寧俊琦吃了一碗多的餃子和半碗米飯,菜也吃了好多,她都感覺肚子很撐了。要怪只能怪飯菜做的太香,而且主人家太熱情了。尤春梅只怕寧俊琦吃不飽,一個勁兒的給寧俊琦夾餃子和菜,要不是楚天齊幫忙的話,寧俊琦是怎么也吃不完了。
中午吃飯時,在東屋坐了兩桌,炕上一桌,炕下一桌。柳大年和柳文麗也參加了,柳文麗是被寧俊琦和楚天齊邀請的。柳大年是去請鄉長到自己家里去吃飯,結果鄉長留在了楚天齊家,他于是就留下來和鄉長一起吃飯,并把家里準備的香腸、肉罐頭等拿來了一大堆。
吃完中午飯,在走之前,寧俊琦又到了西屋。當楚玉良再次見到她時,還是說出了那三個字“你姓李”。對于楚玉良一個勁兒的說胡話,楚家人感覺非常不好意思,尤春梅更是對寧俊琦不時說著“寧姑娘見笑了”。
與大家告別后,寧俊琦、楚天齊坐著二一二車,返回了青牛峪鄉政府。
楚天齊剛進到自己辦公室坐下,楊大慶就過來了。
“楚鄉長,有幾件事向你匯報一下。”楊大慶坐下就說。
楚天齊向楊大慶點點頭:“說吧。”
楊大慶開始匯報:“春節前,我向各村村主任講了成立農村經濟合作社的事,讓他們向村民做宣傳、動員,從這幾天反饋的情況看,不太理想。首先,好多村領導對這個事不積極,盡管他們說了很多理由,但我感覺他們主要是擔心合作社實行成員平等的民管理方式,會對他們現有的權利和權威產生沖擊。其次,好多村民把這個合作社等同于幾十年前的人民公社,甚至有人說是‘大鍋飯’、‘大食堂’,說這是倒退,不看好這個新事物。第三,好多村民包括有的村干部,他們認為有些事情就應該是政府替他們做,他們就等現成的。”
“意料之中的事,也怪不得他們有這樣的想法,他們主要是沒有看到成立這個組織的巨大好處。就拿七個種菜村來說吧,他們去年就是按鄉里的要求去做,不但省事還省心,而且賺的錢還不少。所以,他們就習慣于再等這樣的‘好事’,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種方式存在著的很多弊端。”楚天齊平靜的說,“就是心里再急,我們也不能操之過急,畢竟這需要他們自愿。這樣吧,你先從這些村里,選態度積極的村,鼓勵他們先成立起來,一旦有人帶頭,就好辦了。”
楊大慶點頭道:“好的。”然后接著道:“藥材銷售的事,我也做了一些工作。我通過同學、朋友掌握了一些信息,但要想找到收貨方,還是需要出去找一找,并到相關企業實地看一看。”
楚天齊接過話頭說道:“我也有這個想法,這幾天我也托人做了一些調查。我準備在近幾天去一趟‘北國藥都’邳州,原打算咱倆一塊,現在既然事情緊急,我就先自己去一下。你還有別的任務,你要和寧鄉長去省里,跟進有機蔬菜認證的事。”
“哦,這樣啊。好。”楊大慶用失落的語氣道:“本來還想和楚鄉長一起出差呢,看來只能以后了。我什么時候去省里?”
楚天齊哈哈一笑:“和鄉長去省里不是更好嗎?我只是去一個小地方罷了。等鄉長去縣里開完人代會,你們就出發,我也出發。”
“好的,楚鄉長我匯報完了,您還有什么事嗎?”楊大慶禮貌的問道。
楚天齊揮揮手說道:“沒了,你去忙吧。”
“好的。”楊大慶答應一聲走了出去。
寧俊琦回到辦公室后,就一直沒有閑下來。先是郝曉燕來匯報工作,接著又接了幾個電話,最后又是準備給縣政府的文件。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忙完了手頭的工作。
她靠在椅背上,舒展了幾下身體。想著今天發生過的事情,尤其是在楚天齊家的事情。
楚天齊家的基本情況和自己估計的基本相符,一切都是普通農家的樣子。房屋、院落陳舊但很干凈,家人淳樸而又熱情,飯菜是家常便飯但很可口。只是楚玉良三次對自己說到“你姓李”,讓她產生了聯想。
楚天齊一家人都認為楚玉良在說胡話,因為楚玉良和寧俊琦從來就沒見過,而且人家本來就姓寧,可他偏偏說姓李,這不是胡話又是什么?
可寧俊琦卻感覺楚玉良的話不是胡話,因為“你姓李”這句話可能是對的,寧俊琦是隨的母親的姓,她的父親就姓李。而且自己和父親又有很多地方長的比較像。
只是自己和爸爸才來到河西省不到五年,而且也從來沒有聽爸爸說起過在當地有這樣一位朋友。但從楚玉良說話時的語氣和眼神看,分明是認定了“你姓李”這句話的,難道說這個楚玉良還有另外的身份?難道…
寧俊琦越想越亂,干脆插好屋門,走進套間臥室,又把臥室門也關上,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了,里面傳出一個和藹的中年男子聲音:“琦琦,怎么想起給爸爸打電話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爸爸幫忙啊?”
“爸,我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還不行嗎?給你打電話勤,你說會影響工作。給你打的少,你又怪罪。今天給你打過去吧,你還以為我在求你辦事。”寧俊琦撒嬌道,“老李同志,你思想不要這么復雜,好不好?”
“哈哈哈…”電話對面的“老李”笑了起來,“琦琦,看來讓你去基層工作就對了,這才多半年,你就有了這么大進步。爸爸的一句話,就引出了你這么多的感慨,說明你考慮問題更全面了。”
“爸爸,你是夸我呢嗎?我怎么感覺你像是在說我碎嘴呢?”寧俊琦繼續撒嬌道,然后“嘿嘿”一笑,說道,“爸爸,和楊阿姨談的怎么樣了?媽媽已經不在這么多年了,你也應該抓緊啊。畢竟也快五十的人了,有個伴陪著,我也放心。”
“琦琦真懂事,還惦記著爸爸的事。不著急,順其自然吧。再說了,不是還有你陪在爸爸身邊嗎?”老李的語氣看似平靜,其實也透著激動,女兒長大了,現在都開始操心父親的事了。
寧俊琦輕嘆了一聲:“哎…爸,這些年,你又當爹又當媽的,把我拉扯大,多不容易呀。我現在又不能常陪在你身邊,你肯定非常孤獨,有個伴陪著就好多了。再說了,我也不可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呀。”
“爸爸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老李語氣輕松的道,“聽你的口氣,你是不是有了中意的了?”
“爸,你又來了,我還小呢,要以事業為重,這可是你教導的。”寧俊琦難為情的說道,然后轉換了話題,“有一件事,我需要和你說一下。”
“哦,說來聽聽。看看琦琦說的是什么國家大事。”老李打趣道。
“爸,嚴肅點。”寧俊琦回道,“我今天遇到一件事,有點奇怪。上午有一個病人,指著我說‘你姓李’,連說了三次。他們家人都認為他在說胡話,可我看他的眼神,聽他的語氣,感覺他說話時挺正常的。另外,舅舅他們不都說我的鼻子和眼睛像你嗎?會不會他認識你呀?”
“是嗎?”老李的語氣也鄭重了起來,“我們才到河西省四年多,全省也就有數幾個人知道咱們的關系,別人不應該知道呀?對了,他叫什么?是做什么的。長的什么樣?”
寧俊琦不加思索的道:“他叫楚玉良,是沃原市玉赤縣青牛峪鄉柳林堡村里的赤腳醫生,長的挺瘦,有兩道劍眉。對了,他有一只腳沒有腳趾頭。”
聽完寧俊琦的話,對方沒有什么動靜,過了一會兒,才傳來老李的聲音:“不認識,印象中根本就沒有這么一個人。大概是說胡話吧,對了,你說他是一個病人?”
“嗯,爸,我總覺得他說話時很正常。他是為了救一個人,而上山去采藥,結果從山上摔下來了,磕到了頭。因為失血過多,醫院費了很大勁才搶救過來。后來就出了院,人還一直昏迷,聽說還經常說胡話。在大年三十那天醒了過來,現在能認識他們家的人了。”寧俊琦說著楚玉良的情況,“對了,爸,在他的頭部取出了一塊彈片,高副院長說這塊彈片至少有三十多年了,高副院長就是你說的小高。”
話筒里再一次沒了動靜,只能聽到里面傳出的呼吸聲,呼吸聲很重。過了很大一會兒,才傳來老李似乎有些疲倦的聲音:“琦琦,我實在是想不起來,等我下來再想想。時間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好的,爸爸再見。”
“再見。”
父女互道“再見”后,掛掉了電話。
電話的另一頭,老李手里還兀自拿著手機。女兒電話中說的幾個詞語,讓他的心里翻起了波瀾。
姓楚,頭上有彈片,知道女兒姓李。“難道是他?”老李自言自語道,一個人的形象出現在腦海。
“不能,他不是已經死了嗎?再說了,名字也不對,一只腳還沒有腳趾頭。可能就是巧合吧?大概那個病人的記憶中有另一個老李吧。”老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同時另一個疑問又升了上來:一個赤腳醫生腦袋中會有三十多年的彈片?這又怎么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