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貨車和中巴之間,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像是在折磨車上乘客脆弱的心臟。兩車交會不過短短的一秒鐘不到,對乘客來講,卻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
就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更像是時間在這一瞬間定格,貨車掀起的風,猛烈地吹進中巴車車窗。所有的尖叫都淹沒在刮蹭的聲響中,所有驚懼的面孔,絕望的眼神,一一呈現在云梅子眼中,那一瞬是女人終生難忘的永恒。
幸好貨車擦身而過,中巴車司機嚇得手腳都軟了,沒等他反應過來,一臺面包車實實惠惠撞在側面,直接把探出來的半邊車身撞癟回去。這一側正是駕駛室,鈑金走形,瞬間把司機死死卡在座位和方向盤之間,再也動彈不得。
值得慶幸的是,面包車提前剎車,后面一條長長的剎車線,兩臺車上的乘客都驚出一身冷汗。中巴上的乘客兩次死里逃生,先是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號,隨后就是歇斯底里的大笑。
這里九曲十八彎,可不是那么容易逃生的,只要有一臺車撞擊起火,兩臺車上恐怕剩不下幾個生還者。面包車上面的乘客,盡管都受過特殊的訓練,面對生死那一刻,還是忍不住慘叫出聲。
受到驚嚇的不只是那兩臺車的乘客,剛剛那一幕,也把云梅子嚇得癱坐在那里,直到車子開出九曲十八彎,她才回過神:“他們他們沒沒追上來。”
“嘿,估計前面還有。”鄧華恍若沒事人一樣,“既然明目張膽追捕,想必已經有了詳細籌劃,路還長著呢。”
云梅子瞪大眼睛看向小鄧主任:“你你你是說,他們他們是官方…”
“沒錯。應該就是動用官方力量,一方面名正言順,一方面在適當時機,也可以臨機決斷。”
鄧公子嘆口氣,他也不想出現這樣的事情,很顯然,自己被人家當成誘餌了。只是會是誰。鄧華并不知道是誰想要自己出事,也許在他們看來,只有小鄧主任和車上中年人出事死亡,才能有更大的影響,讓涉案者付出更大的代價。
這絕對不是臆想,種種跡象表明,這次長途押送嫌疑人,就是一次雙方博弈的焦點。自己很不幸,成為雙方狩獵的目標,一方在用自己做釣餌,一方則是巴不得自己出事。
鄧華此刻最恨的是廖晶,很顯然廖部長是知情者,邀請黃玉英和自己前往赴宴,醉酒、早點趕自己回家,這一切都是早就謀劃好的。只是自己似乎沒有得罪過組織部長,她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這個疑問很難得到答案,最起碼眼下不行,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怎么樣擺脫被動局面,鄧華腦子里飛快轉動。前面是最后一個大彎道,過了這個彎道,那邊就是一個檢查站,對方很可能會在檢查站布置人手。
有那么一瞬間,鄧華甚至想要放棄,中年人交給對方又如何。這件事本來和他沒有一毛錢關系,他不過是湊巧發現了夏書記的秘密,湊巧給某些世家提供了一個導火索。
至于說這根導火索什么時候引爆,有多大的爆炸力,似乎和他沒有一點關系。可是這個念頭隨即被他否決,雙方在清遠市的博弈已經不只是官場權力之爭,更是你死我活的游戲。
此刻自己退出去,也許會換來一時的安穩,可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不管哪一方獲勝,他都將成為一枚被拋棄的棋子。眼下唯一的機會,就是把證人送到省軍區,最起碼可以選擇站隊。
鄧公子忽然停下車,云梅子詫異地看著他:“怎么了。”
“給某些人弄點小麻煩。”鄧華微微一笑,轉身開門上了后車廂,車上三個人還在睡夢中。鄧華打開后箱板,用力搬動一塊塊巨石,隨著巨石滾落,逼仄的道路全被堵塞,再也沒有車輛可以通過。
做完這一切,以鄧公子的強悍,也是累出一身汗,回到車上再次起步。就在拐角處,有一個進山的小道,這條小路是通往山上一個小村子,原本只能通行毛驢車。
此刻寬大的貨車行駛在山路上,僅僅是顛簸,就讓后面的中年人苦不堪言。車子像是風暴中的小船,像是農婦手里顛動的簸箕,像是在蹦蹦床上面跳舞。
不只是中年人難受,云梅子被強烈的顛簸,弄到暈車,不得不打開車窗,一次次干嘔。也只有鄧公子這樣的變態,才穩穩掌控方向盤,似乎絲毫不受地形的影響。
一直進山五百米左右,拐過一個小彎,山外面已經再也看不見車影,鄧華才招呼兩個人下車:“這里已經是山邊,翻過前面這座山梁,就是淮水支流,我們想要躲過他們的追蹤,最好的辦法就是走水路。”
“爬爬山。”中年人苦著臉,“要不,你把我交給他們得了,何必…”
云梅子冷哼一聲:“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用。之所以把你單獨押運,就是對方想要殺人滅口。不要心存幻想,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只有死人不會泄密。”
中年人一臉猶豫,剛剛經歷那一幕幕,讓他有了一點覺悟,只是他的心中還存有幻想。在中年人看來,自己掌控的東西,也許足以和夏書記做點交換,那時候自己遠走高飛,誰又能把自己怎么樣呢。
鄧華也不和他廢話,在他肩上輕輕一拍:“走不走隨你,不過呢,你的心臟會越來越疼,直到最后爆掉。如果不想死,就跟著我,也許心情好,我會幫你解除痛苦,云局,不要管他,我們走。”
中年人看著鄧華遠去的背影,嘴角一絲嘲弄,撇撇嘴,聳聳肩,轉身就向山下走去:“哼,當老子是嚇大的。我特么,哎呦哎呦哎呦,痛痛痛死我了。”
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中年人的心臟,像是針扎一樣痛,那種痛,絕對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了的。云梅子瞄一眼連滾帶爬追上來的中年人,詫異問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簡單,下山和上山,人體某些部位用力是不一樣的。”鄧華嘴邊一絲得意,“其實死是不可能,但是只要他往山下走,那種痛苦絕對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