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寒亮聽段婷婷這話,心底松了口氣。
“我們過的是日子,踏實點才能把日子過好了,好高騖遠的人,哪個日子過得好?”
段婷婷猛點頭:“對啊,聽你的。但我不是好高騖遠啊,我只是想我也應該在工作上再努力一下,太安逸了。”
“你可以了,工作可以,本地戶口,我們的起點本來就在這,比起那些從來偏遠山村來云都打拼的,我們輕松很多。”紀寒亮出聲。
段婷婷扭頭看紀寒亮,她的意思他沒聽懂吧?
她說想拼一下事業,跟他們生活起點高低有什么關系嗎?
“什么意思?”段婷婷問他。
紀寒亮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不用想那些人一樣拼命,我們起點就在這。輕輕松松工作,生活,那就是幸福。”
段婷婷笑笑,“你說得對。”
臉扭向車窗外,她跟劉千舟本來就不一樣。
以前也做過嫁入豪門的夢,可現在在社會上生活幾年,越來越現實,還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吧。
嫁入豪門也好,當女強人也好,那都不是她想的,好好享受生活,人生就這么幾十年。
劉千舟電話結束,回到酒店,在前臺問了最近提款機的路線,前臺告訴她,如果實在找不到,就用地圖,跟著地圖走不會錯。
劉千舟道謝后下載地圖,但出門地圖沒用上,因為很容易就找到了。
在柜臺兌了錢后,劉千舟轉身往回走。
電話又來了,是她的老搭檔奈杰爾。
奈杰爾電話一接通,就開始一通抱怨,劉千舟只能實情相告,相依為命的奶奶去世,她不得不丟下米國那邊各種事情回來。
奈杰爾良久說了句:“你保重,對了,你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都給給你郵寄回來?”
劉千舟趕緊說:“不不,你先給我看看桌上有些什么東西。”
奈杰爾把語音通話轉成了視頻通話,劉千舟邊指揮邊建議怎么打包怎么分類。
奈杰爾有她的指揮,很快將辦公桌上東西分門別類收拾好。
兩人掛了通話,劉千舟這時候才抬眼。
然而這一抬頭,很好,迷路了。
她茫然站在路邊,看著來回經過的車輛,迷茫無措。
右車是車道,左側是已經拆掉的居民房,大片堆積廢料的坑坑洼洼的空地。
劉千舟皺眉,這到底是什么地方?更主要的是,她是怎么走到這來的?
劉千舟拿著電話,然而拉了一下聯系人,很好,除了段婷婷之外,國內朋友她誰都不好意思。
收了手機,在路邊站著,腦中在回想自己住的快捷酒店叫什么名字,又看了眼自己的通話時間。
半個多小時呢,埋頭走,這半小時早走出酒店范圍。
準備在路邊叫車,剛回國,腦子還有些轉不過來。
裹緊了皮衣,將腰帶系在腰上,腦子里的事情開始一件一件的堆積起來。
劉千舟正皺眉發呆,一輛黑色卡宴停在路邊。
劉千舟抬眼間,下意識后退了一步,目光看著車窗里的人。
車子半天沒動靜,劉千舟除了在蹭亮的車身身上看到環境的影子,里面坐沒坐人她都無法判斷。
車子停了大概五分鐘之久,終于有人從車上下來了。
五分鐘的時間,足夠劉千舟鬧腦回路繞幾圈銀河系了,實在想不到她還有哪個朋友能開卡宴。
卡宴這車在富豪眼里估計就是個適合開去買菜的價位的車,但在普通工薪族,這就是貨真價實的豪車。
以她曾經認識的朋友圈里,應該是沒人開得起這樣的車。
元瑾嗎?
劉千舟心底又否認,元瑾和左翼來的時候,人家開的是悍馬,所以唯一有可能的人排除,劉千舟只能在車子還沒動靜之前判定,只是陌生人,跟她沒什么關系的。
然而,車上下來的人令她意外加震驚。
是宋城!
他下車后身體往車身靠了靠,兩人目光隔著的卡宴在空間交匯。
他眼神深凌冽,僅一眼就仿佛要滲入她的靈魂。
她皺眉,不喜歡這種危險即來的感覺。
宋城隔著車子打量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毫不避諱,就像射獵者在打量獵物的眼神,是男人審視女人的目光,目光中帶著濃烈而執著的情愫,強烈得令人心慌。
她抿緊唇,不喜歡這種被束縛感包裹的感覺。
宋城上下打量了兩遍后,最后目光落在她穿著絲襪的腿上。
兩兩相望,足有十分鐘,他才越過卡宴朝劉千舟走去。
她站在道上,他在車道路邊,目光依舊將她直視,久久看著。
劉千舟真沒想到是宋城,宋城的車她認識,沒料到他會開這親民的車子。
久久的凝望,他終于出聲:“回來了怎么都不聯系我?”
劉千舟抿了下唇,心底的悸動開始像水波紋一圈一圈擴大散開,影響整個平靜的心湖。
“我…怕耽誤你工作,你應該很忙。”
宋城道:“你把我當自己人,又怎么會怕麻煩我?”
劉千舟埋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宋城細看她的臉,她臉色蒼白,倦態明顯,沒有任何妝容,跟他在臺下看她領獎時候的光彩照人完全不一樣。
“躲著我是不想回報我的恩情?”
宋城淡淡出聲,這話令劉千舟意外又驚訝。
她睜大眼看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討上門的邀恩,那是她前幾年不懂事才做的,而他…
刻意為之是什么意思?
這些年,他們并沒有怎么聯系,特別是近兩年來,她除了歸還他資助的錢之外,與他并無實際的聯系。
她原本以為他已經將她忘記,可沒想到…
宋城上了路面,與她并排站在路旁。
劉千舟下意識仰頭看他,他依舊那么貴氣逼人,面龐冷峻中帶著天生的嚴肅,眼神自帶殺氣,冷冽又森寒。
劉千舟忽然低下頭,覺得當初出國前的想法很可笑。
這樣的男人,哪里是她取得一點小成就后就能與之比肩的?
不論她多么努力,也無法縮小他們之間巨大的鴻溝。
宋城抬手,輕輕推了她的頭:“想什么?”
劉千舟抬眼,臉在這瞬間紅得一塌糊涂。
他面前,所有驕傲與自信瞬間崩塌,他像一面現實的鏡子,將她幾年努力鍛煉出來的心理素質瞬間打回原形。
這當下,局促得像小孩。
宋城垂眼,對上她一灣水亮的眼眸,心中一動,忽而上前一步,強壯胸膛大山一般擋在她身前。
劉千舟驚嚇著往后退,抬眼望著他,這當下失去了語言能力。
宋城抬手,輕輕撥了下她身前垂散的長發。
“你在害怕什么?”他低聲問。
壓根兒沒想過,她會害怕他。
劉千舟受驚似地擋開他的手,后退兩步,用手擋在臉上,眼神左盼右顧,找不到視線著落點。
“沒什么,只是很意外,會在這里遇到你。”她低低出聲。
宋城雙手往兜里插,疑問道:“你怎么埋著頭往這邊走?往前全是拆掉的廢墟,再走就出城了,過來有事?”
劉千舟抬眼,窘了個大窘,臉子更紅。
“沒、沒有事…”
她哪里知道這是走到哪里了?
“打電話沒看路,埋頭瞎走,就到這里了。”她埋頭說。
宋城目光淡淡落在她臉上,一種無形的窘迫感縈繞在兩人之間,劉千舟一直埋著頭,不敢抬眼看他。
“你一直都這樣迷迷糊糊?”宋城又問。
劉千舟瞪眼,這瞬間才發覺,原來她在他面前,不論經過多少少年,她還是以前的模樣。
她搖頭,抿緊唇。
想解釋她并沒有一直這樣迷迷糊糊,她也有果斷堅決、才華超然的時候。
她這時候說那些,他會不相信吧?
“走吧。”
宋城上手,大掌直接穿進她手中,將她手握住,并不刻意,對他來說極其自然隨意的一個動作。
他拉著她的手,隨后拉開車門,將她推上車。
宋城很快繞過車前上車,扣安全帶的同時側目看她,目光在她身前掃過。
“安全帶系好了?”
劉千舟點頭,瓷白的小臉上帶著滿滿的疑問和不解。
宋城收手時順手在她臉上點了下:“怎么了?”
“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劉千舟問。
宋城開動車,語氣輕緩自然:“去外地考察,剛回來。”
劉千舟小心扭頭,輕輕看著他。
宋城側目,兩人目光相撞,她怔愣一秒,趕緊將目光轉移開。
宋城心底被她黑黝黝的眼珠子觸動,嘴角忽而牽出一絲笑意。
“奶奶的事情暫時安排好了?”宋城問她。
“是。”
劉千舟心頭一熱,臉往窗外扭過去。
宋城道:“節哀,老人家這幾年過得很欣慰。”
“怎么會說很欣慰?她唯一的牽掛都不在身邊,怎么會欣慰?老人最需要家人的陪伴,如果我早點回來,她就不會允許李女士一家住進家里,從拋棄過她的前媳婦身上尋找一點溫暖和關懷…”
劉千舟心底無比自責,她知道今天的局面,是自己造成。
說再多都無法推卸她忽略了奶奶的事實。
曾經答應過兩年回來,后來四年,后來又往后推。
一次又一次的推遲,奶奶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盼望,她無法正面面對奶奶終日守望的樣子。
鼻尖一酸,眼眶瞬間盈滿淚水。
她忍不住吸了口氣,想偷偷將眼淚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