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拿起床頭一個寒酸的杯子,抿了一口白開水,說:“老陳死后,遺囑上有百分之七十的財產轉讓給你,價值十幾個億。坦白的說,不管我就算綁也要把你綁回去。”
這時,陳澤凱攥著拳頭搖了搖頭,說:“蘇先生,你還是回去吧,我媽活著時沒花過他一分錢,我也不會要他一分錢,就算我窮死,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蘇北眉頭一皺,將一張老陳的遺像照片扔給他,嗔怒的說道:“不管老陳生前做了什么錯失,他現在都死了,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幼稚得讓他死不瞑目,還是有自虐心態?”
“我…”
“他是你父親,哪怕是個禽獸,你也是他兒子懂嗎?我想問問你,你媽撫養你這么多年,有責怪過老陳薄情寡義嗎,說明你媽還是愛著你爸的。現在老人都走了,什么都不懂得你,就不能讓他們九泉之下閉上眼睛?”
二子在一旁插嘴道:“哥們兒,你脾氣也太倔強了吧,這可是十好幾億的家產,就算你努力奮斗幾輩子都賺不來這些錢。”
陳澤凱苦澀的說道:“蘇先生說得對,我媽臨終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我,最掛念的就是陳友良,我知道她不說,但希望我們父子能夠相認。可是…”
蘇北看見他動搖了,問道:“可是什么?”
“你剛才也說過了,姓洪的一家盯著這筆財產,我雖然沒有經歷過大富大貴,但是電視還看過,我回到江海勢單力薄,拿什么和他們爭?更何況,你口中那個我同父異母的姐姐,她會甘心把財產給我?”
“如果你操心這個,我根本不會出現在你家,你還不明白嗎。首先,不管你回不回去,洪威的人已經知道你是老陳的私生子,用不了多久,甚至我懷疑他們就在這周邊等著,即便你不爭,洪威會讓你活下去嗎?”
陳澤凱皺起了眉頭。
蘇北繼續說道:“至于你姐姐,她叫陳雪菲,是個很不錯的人,你是她世上唯一的至親,她也是你的姐姐,打斷骨頭連著筋。這次我來就是受她的請求,萬貫家財都可以不要,只是希望能夠替你們的父親老陳補償你。”
短時間內,陳澤凱無法消化這么多的事情。他樸素而艱苦的生活,被突然到來的蘇北所打破,人生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先是未曾謀面父親的去世,接著是十幾億的家產遺囑,隨后又被迫卷入一起遺產謀殺,已然完全打破他平淡無奇的生活。
陳澤凱知道,只要他今天走出這個門,或者是飛黃騰達,或者是刀山火海,有沒有這個膽量,他自己也在在猶豫和彷徨。
蘇北和二子都在靜靜的等待他的答案,陳澤凱已經比正常人反應要強很多,試想一個社會底層的勞動者,連交女朋友的資本都沒有,突然有一天來了個陌生人,告訴他你爹死了,他生前是個億萬富豪,要把家產給你,這要比中了幾百張福彩雙色球都要震撼人心。
良久,陳澤凱走到熱水壺前,給蘇北和二子倒了杯水。
“蘇先生,你覺得我有勝算嗎,我能拿回陳友良繼承給我的家產嗎?”
“不能完全保證,總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會太過于強求你,只是讓你知道利害程度,怎么選擇自己的人生是你的問題。”
陳澤凱驚訝又欣賞的看著蘇北,他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但是書沒少讀,對于成功是有渴望的,蘇北的言行讓他很震驚,從沒有因為億萬家財而鼓動自己冒險,卻設身處地的為自己和陳家考慮。
“蘇先生,你也看到我現在的生活條件了,這還是入秋,如果是夏天的話,房子里沒空調,像蒸籠一樣,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覺,就去網吧或者咖啡廳乘一會兒涼…苦我是真的吃夠了,我,我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做一回人上人。”
二子一聽,長長的松了口氣,蘇北哥的事情總算是落實了,拍著陳澤凱的肩膀說:“哥們兒,別的不敢說,如果今天來找你的是別人,你可能是另一種道路。遇到我蘇北哥是你小子的福氣,別一口一個蘇先生叫了,聽得我怪肉麻的,咱們承榆人從來不這么虛偽吧,你就叫他蘇哥,或者北哥,當然你不能叫蘇北哥,這是我的專利。”
被二子這么一調侃,蘇北和陳澤凱都有些尷尬的笑了。
“那我就叫您蘇哥吧,不管前途怎樣,你不僅是我的恩人,也是我陳家的恩人,日后我飛黃騰達的那天,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好處。”
蘇北擺擺手說:“走好你自己的路,我的好處,你姐姐已經給了。”
正要收拾行囊的陳澤凱忽然轉過頭,他已經把蘇北當做朋友,笑道:“蘇哥,你和我姐…我懂得,你剛才說洪博文要和我姐離婚,從而拿到家產,我姐你倆?”
與此同時,二子的目光也灼熱的看著蘇北,不得不說陳澤凱這小子還是有些發現的目光,“蘇北哥,嘖嘖,你這么帥還有本事有魅力,女人一定非常…”
“趕緊簡單收拾一下,現在出發。”蘇北被兩個毛頭小子看的有些不自然,糾正道:“二子,這種話到了江海你千萬別亂說,你嫂子是出了名的大醋壇子。”
陳澤凱的家沒什么好收拾的,重要的是他的出生證明等證件,連衣服和被子都沒有帶,只裝了一個小包,里面放著母親留下的念想。
“好了,蘇哥,我們走吧。”
這次蘇北主動開車,瞥了眼副駕駛的二子說:“給你媳婦打電話,告訴他照顧好媽,我們一個月內來接他們。”
二子明白蘇北的意思,既然已經帶走陳澤凱,很有可能洪威的人已經鎖定了他們,現在回家的話,女朋友和母親也會暴露。雖然蘇北哥厲害,但總不能一直在醫院看守。只要去江海解決掉洪威,那時候才是守得云開見月明。
掛了電話,二子告訴蘇北,母親已經醒了雖然戴著氧氣罩還不能說話,但是女朋友已經告訴老太太今天發生的事情,讓她安心養病,他和蘇北先回一次江海。
“蘇哥,我們坐火車還是飛機?”后排座位上的陳澤凱還是惴惴不安的樣子。
回首望去,城中村的影子越來越模糊,陳澤凱心中多少會有些留戀,畢竟是生養自己的地方。再看前路時,陳澤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再也不會做低人一等的送奶工。
蘇北搖搖頭說:“車站、機場、碼頭,無論是江海方面,還是承榆市這邊,肯定都有洪威的人。”
“蘇北哥,你收拾這種砸碎不是手到擒來嗎。”二子的個人信仰導致對蘇北的盲目崇拜。
蘇北無奈的笑道:“所以才要走公路,飛機會包扎、火車會出軌,船會沉。但只要在地面上,一切就都在你蘇北哥的掌控之中。”
二子哈哈大笑,轉頭對陳澤凱吹噓道:“聽見沒有,你的擔心是多余的…”
不等他說完,蘇北補充道:“我們盡量低調的返回江海,路上鬧出太大動靜的話,不提洪威,就算當地警方會容忍我們嗎,什么社會了,做事要動腦子,別整天吹牛。”
“哦…嘿嘿,還是蘇北哥智謀過人。”
蘇北的擔心是正確的,而二子的自信很快也被擊破。洪威是破釜沉舟的人,逼急了什么事情都會做得出來。
洪威有一張底牌,當然他這樣的老狐貍在江海潛伏幾十年之久,總會接觸到別人接觸不到的東西。上周潛入柳氏集團總公司倉儲,對雪芙蓉產品下毒以及更改配方的男人,就是洪威的底牌,洪威稱之為蝎子,是國際殺手集團的退隱殺手,伸手可能和蘇北有差距,但是暗殺追蹤等犯罪事件,絕對是行家中的高手。
那天,蝎子手下來到承榆市,開著帕薩特轎車跟隨蘇北轉了一圈最后跟丟,蝎子便動用許多手段,通過二手車交易市場,鎖定了蘇北開的這輛二手普桑的車牌號。
幾個小時候,當蘇北開車駛出承榆市地界,沒有走高速,在偏僻的省道前行事,已然有兩輛適合越野奔襲的斯巴魯越野車追蹤上來。
車里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陳澤凱哪里見過這種場面,一邊側目斜視后方跟蹤車輛,一邊惴惴不安的提醒蘇北。
如果陳澤凱都發現被跟蹤的話,蘇北不可能不知道,只是這里地形復雜,正好經過鄉鎮和村莊,在這里發生火拼的話,不僅危害大,還會暴漏目標。
“你們倆都抓緊坐穩了。”蘇北朝車窗外吐出煙頭,突然一腳油門下去,車速猛然間提升上來,風馳電掣一般,當然這只是相對于旁邊經過的拖拉機。二子這輛二手車的性能不怎么樣,百公里提速和人家沒法比,好在車況良好,沒出現緊急時刻掉鏈子的情況。
后面跟蹤的車輛也霍然加速,三輛車的距離越來越近。
“趴下!”蘇北忽然說。
二子和陳澤凱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事,但還是本能的臥倒。
噠噠噠!一串機關槍掃射的聲音,子彈從后車窗飄過,再斜視車窗,已經被打成了篩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