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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似曾相識

  廟前還是那般荒蕪,廟里還是那般殘破,四處落滿了灰塵,梁上墻角多有鼠糞蛛網。

  時日無多,感慨傷懷無濟于事,簡單的清潔打掃之后,南風尋了些干透的柴草回來,兄弟姐妹聚首,總要吃上一頓飯的。

  做完這些,天色尚未大亮,南風自火炕里點上一堆篝火,坐在火旁,看著篝火出神發愣。

  眼下除了王叔,還無人知道他命不久矣,他也不準備告訴胖子等人他的真實情況,重逢聚首應該是快樂的,得將這份來之不易的快樂延續到最后一刻。

  先前他自鳳鳴山下發去獸人谷的那封書信,并沒有向胖子講明為何在三日之內帶了呂平川和莫離回來,便是沒有說明,胖子也一定會帶二人回來,但這么急切的召集眾人,總得有個說法,不然眾人會起疑。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有了大眼睛的消息,可以托說此番團聚是大眼睛召集,大眼睛身在何處無人知曉,屆時便是不來,眾人也會只當她爽約。

  若是天相子不曾看錯他的壽限,過了今天,明天還有一天,后天辰時過后,至午時的這段時間他的大限隨時可能來到。

  待得篝火熄滅,南風站了起來,接下來他還有三件事情要做,一是殺掉宇文泰,二是去拿住李尚欽逼迫李朝宗現身,之后還得去一趟皇宮。

  宇文泰官居大丞相,府邸不難尋找,時逢亂世,丞相府守衛森嚴,宇文泰與太清宗的關系不是很好,他聘用的多是江湖中人。

  此外,宇文泰和李尚欽也屬于政敵,李尚欽雖然權力沒有宇文泰大,卻受到皇帝的信任,宇文泰顧及顏面,也不能肆意廢貶。

  為了不驚動李尚欽,此番來殺宇文泰就不宜太過招搖,以免李尚欽聽到風聲藏匿躲避。

  但丞相府有官兵把守,又有武林中人為其護院,想要隱藏行蹤著實不易,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待宇文泰出行,伺機行刺。

  但這個最好的辦法此時卻是最壞的辦法,因為他眼下最缺的就是時間,最經不起的就是等待。

  觀察過后,南風徑直走向有重兵把守的丞相府。

  南風衣衫襤褸,且隨身帶有兵刃,官兵免不得呵斥阻止,南風也不接話,躲閃騰挪,進到院子。

  待官兵追進,閃身而回,關上了大門,右手反揮,散出靈氣,將偌大的丞相府盡數籠罩在紫氣屏障之下。

  丞相府占地頗廣,布下如此巨大的紫氣屏障自然大耗靈氣,但此時他最不缺的就是靈氣。

  布下靈氣屏障之后,南風并不理會那些官兵護院,施出身法,長驅直入。

  丞相府很大,但再大的院落也都遵循建筑格局,主人的住處并不難尋。

  穿過兩座門樓,進入主院。

  主院是沒有過堂后門的,左右兩側有偏門,偏門是通往后宅的,主院里并無官兵,只有五名護院,這五名護院有兩名守在左右偏門,三人守住了正堂門口。

  此時正堂的房門是開著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況,他來的正是時候,主人一家正在屋里吃飯,偌大的圓桌周圍坐滿了人,男女老少,足有十幾口。

  宇文泰樹敵不少,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便請了高手來保護自己和家人,負責看守主院的這五人都是紫氣高手,其中一人還是洞淵修為。

  到得此處,南風停了下來,也不看那幾個武人,而是面向正屋,沖那坐在主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說道,“這些人保護不了你,出來吧。”

  南風言罷,那五個紫氣高手并不接話,前日自乾陽門前發生的事情他們已有耳聞,眼見南風的容貌身形,便知道來人是誰。

  他們算長眼的,但隨后跟進的那些護院和官兵卻不長眼,自以為尋到護主立功的機會,叫喊著往前沖殺。

  強者不應該欺凌弱者,但前提是弱者做的是弱者應該做的事情,若是做了逾越弱者本分的事情,也就失去了弱者應有的待遇。

  沖進來的官兵護院足有四五十,片刻過后,盡數喪命當場。做大事,不可拘泥小節,宇文泰的死活關系到了西魏數百萬漢人的命運,這幾十個護院官兵不值得他猶豫權衡。

  時至此刻,那五個紫氣高手仍然沒有動手,紫氣與財富有相似之處,富人不一定品德好,但能夠積累財富的人一定很聰明,同理,紫氣高手不一定是好人,但他們絕不會是傻子,既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沖上來的后果是什么。

  對峙的同時,護院的這些武人彼此交換了眼神,在沒有得到同伴的回應和支持的情況下,其中一名武人縱身撲向南風,“黃展無能,保護不了丞相。”

  這沖出之人本是抱了必死之心,未曾想南風卻并沒有殺他,只是待他掠近,封了他的穴道。

  做大事的確不應該拘泥小節,但也不能打著做大事不拘小節的幌子行那卑鄙無恥之事,這姓黃的武人想必先前欠了宇文泰莫大的人情,護衛宇文泰不是為了金銀而是為了報恩,似這種知恩圖報的人,不管是敵是友,都是值得尊重的。

  封住此人穴道,南風邁步走向正屋,眼見南風不曾殺掉姓黃的武人,余下四人便自各處齊沖而上。

  可惜他們的結果與那姓黃的武人完全不同,盡數死在了南風的劍下,這四人之所以敢沖上來,是誤以為他會自重身份,也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他們的這種想法是致命的,因為總有一些人不會受到錯誤的道德綁架,不介意與可惡的弱者一般見識。

  片刻之間,整個主院,除了那被封了穴道的黃姓武人,只剩下南風和宇文泰一家。

  宇文泰乃行伍出身,遇事不慌,早在南風動手之初,就將一家老小遣去東屋,待南風斬殺那四個護院,宇文泰自房中走了出來。

  宇文泰是西魏權相,是西魏的實際掌權者,此人年紀并不大,不過四十出頭,身形高大,很是魁梧,黑臉長須,甚有威嚴。

  “英雄,是誰請你來的?”宇文泰很是沉穩,這是真正的沉穩,自其言語之中聽不出一絲驚怯。

  “你應該聽說過我,也應該知道沒誰請的動我。”南風并不是那種喜歡虛偽自謙的人。

  “我做什么才能保全性命?”宇文泰不怕死,但也不想死。

南風搖了搖頭,若是他活著,宇文泰可以暫時不殺,但是他若是不在了,就沒人降得住他了  見此情形,宇文泰面露沮喪,閉目長嘆,“罪不及妻兒。”

  “罪不及妻兒。”南風點了點頭。

  南風話音剛落,突然自房中沖出一個孩童,那孩童不過六七歲的光景,出來之后仰頭看向宇文泰,“父親,你快與那大哥哥打,莫要讓他殺了你。”

  若不是這孩童出來,南風已經準備動手了,而今見那孩童出現,便不曾立刻動手,當著一個孩子的面殺掉他的父親,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

  宇文泰并沒有試圖利用父子親情誘發南風的惻隱之心,一把將那孩童推開,厲聲訓斥,“進去!”

  那孩童被宇文泰推進正堂,被門檻絆倒,翻身爬起,又跑了出來,哭喊著讓宇文泰與南風打,莫要就這樣被南風斬殺了。

  “滾回去。”宇文泰將那孩童拎起,扔回堂屋,急切的關上了房門。

  出現了這樣的波折,南風的殺機出現了波動,但宇文泰必須死,留不得。

  就在此時,那孩童的哭聲自門內傳來,與哭聲一同傳來的還有急切的拍門聲。

  明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南風卻始終狠不下來,他是孤兒,知道失去了父母庇護會有何種凄慘的下場,若是他今天殺掉宇文泰,宇文泰的家人一定會遭到皇帝的清算,這孩童的下場很可能比他還慘。

  宇文泰雖然出身行伍,卻也混跡官場,精擅察言觀色,見此情形,知道南風開始動搖,便出言說道,“英雄,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還請英雄指明鄙人過失,準我悔過。”

  南風沒有答話,理智提醒他不能再猶豫,必須立刻動手。

  想及此處,殺機再起,就在此時,屋里傳來了女子的呼痛聲,房門隨即被人拉開一道縫隙,先前那孩童自門縫擠了出來。

  一個婦人驚慌跟出,將其抱住,那孩童又抓又咬,掙脫那婦人的束縛,跑出來抱住了宇文泰的左腿,哭喊父親。

  若是能夠活著,沒有誰愿意死,宇文泰不失為一條漢子,但聽得幼子哭喊,心頭一軟,忍不住將其抱起,無聲哽咽。

  南風一直站立未動,要說不曾動那惻隱之心,那是撒謊,但便是心生惻隱,卻也不曾打消念頭,待那孩童止住哭聲,便沉聲說道,“該走了。”

  南風言罷,宇文泰點了點頭,彎腰放下了那孩童,回頭示意那婦人將孩子抱走。

  未曾想一歪頭,那孩童竟然沖南風跑了過來,雙方本來離的就不遠,待宇文泰有所察覺,那孩童已經跑到了南風身邊,仰頭看著南風,代他乞命,“大哥哥,別殺我父親。”

  南風面無表情,站立未動。

  那孩童并未就此退走,而是繼續看著南風,“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南風聞聲低頭,看向那孩童,這孩童不過六七歲,稚氣未脫,長的很是白凈,想必是先前被宇文泰扔進房中,傷到額頭,此時額頭正在流血。

  “大哥哥,我想起來了,我真的見過你。”那孩童急切說道。

  便是知道這孩童是在施展稚嫩心計,南風仍然不忍心拆穿,“你自何處見過我?”

  “自夢中。”孩童說道。

  南風不曾接話,收回視線,再度看向宇文泰。

  眼見南風不信,那孩童急忙又道,“我真的見過你,在一處很大的山洞里,你還帶了一個很好看的大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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