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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熒蟲曜日,蚍蜉渡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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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開!”

  此言說罷,那公子便站起了身子,他昂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徐寒,就像一只開了屏的孔雀,等待著預料之中的夸贊與艷羨。

  “沒聽說過。”

  可誰知徐寒在聽聞他的名字之后,卻是搖了搖頭,似乎頓時對他失了興趣。

  他轉過身子,再次看向主座之上的葉承臺,正要說些什么。

  “徐賢侄,這位林公子可是長夜司蒼龍部御下林厲林大統領之子,青年俊杰,賢侄初來乍到,不知道倒不足為奇,但以后卻得多多走動。”葉承臺卻是搶先打斷了徐寒到了嘴邊的話。

  說這話時,葉承臺的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倒是像極了諄諄教誨后輩的長者。

  徐寒聞言,眸中寒光更甚。

  他心思活絡,若說之前葉承臺當著諸人的面宣布了徐寒與葉紅箋的婚事,是向著徐寒背后的天策府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那現在,他這看似教導之言,卻是在詢問徐寒的答案。

  葉紅箋美名長安城中何人不知?

  這般美人自然免不了受到一些公子哥的追捧。

  而此刻這位站起了出言不遜的林開林公子顯然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大周,但凡涉及到長夜司,莫說尋常百姓,就是王侯也得掂量掂量對方的分量。

  而這位林開的父親作為長夜司蒼龍部御下的大統領,自然是算得一位大人物。

  面對他的挑釁,徐寒接了便是告訴長安中人,他認了葉紅箋這個未婚妻,從此,寧國侯府便與徐寒綁在了一起,也就與他身后的天策府綁在了一起。

  若是不接...

  他便去不了玲瓏閣,治不了經脈,也煉不了這條妖臂。

  能否修煉《大衍劍訣》還是其次,關鍵是若是這妖臂晚一日被煉化,他便會多一分危險。

  這便是一個死局。

  徐寒在那時沉默良久,終是再次轉頭看向那位林公子。

  場上諸人也在那時安靜了下來,注視著場上的二人。

  徐寒的來歷不明,甚至在今日之前,在場諸人都未有任何人聽聞過他的名號。但他畢竟是葉承臺欽點的乘龍快婿,無論心底再多不解,他們這些外人終歸是不能參與的。

  而另一位呢?

  林開。

  長夜司蒼龍部統領林厲的長子,為人囂張跋扈,雖不至欺男霸女那般十惡不赦,但游手好閑,仗勢欺人的事也素來未有少干。

  礙于他爹的名號,長安城中之人對于這位公子爺大抵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而他垂涎寧國侯府府中千金已久,前些日子還派人上門提親,卻被葉承臺婉拒,若不是玲瓏閣的司空白忽然出現收了葉紅箋為徒,恐怕這位林公子還得不依不饒的糾纏葉紅箋許久。

  本來已經落了尾聲的事情,卻又被這忽然傳出的婚約所激起。

  林開何曾吃過這般虧?

  他聽聞葉紅箋突然多出個未婚夫,心頭自然是又驚又怒,今日便是要來見見這被葉承臺看重的徐寒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是這不見還好,一見卻是讓林開頓時怒火中燒。

  這徐寒打扮古怪,一看便不是什么富家子弟,身上更是探查不到半分的氣機,修為再強也過不了寶瓶境。

  葉紅箋受了司空白的看重一步登天,林開就是再覬覦她的美色,也自知無法強逼就范。但是,他不甘心的是,葉紅箋竟然要嫁給一個比他差上不知多少倍的無名小子。

  因此,在壓抑良久之后,他終歸還是按捺不住,站起身子說出了方才那番話。

  可誰知徐寒卻對他一副興趣寥寥的樣子,頓時讓他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此刻看向徐寒的眸子中好似能噴出火來。

  “林公子是嗎?”與林開的劍拔弩張相比,徐寒臉上的神情倒是要泰然自若許多。他輕聲言道,看似恭敬的語氣中,卻藏著一分不難察覺的傲氣。

  “方才公子所言在下不配娶紅箋為妻,著實令在下困惑還請公子賜教。”

  還不待林開回應,徐寒便再次說道。

  不卑不亢的話里卻是暗芒,這般態度倒是讓在場之中有些眼界之人對徐寒露出了幾分異色。

  葉紅箋如今的身份極高,卻被忽然宣布要嫁給一個在此之前無人聽說的少年,在場諸人雖然嘴里不說,但心底卻是極為不解。但見了徐寒此刻的一番表現,倒是讓他們多少對于葉承臺有了些理解。

  只是已經被妒火沖昏了頭腦的林開,卻想不到這么多,他聽聞徐寒此言頓時嘴角勾勒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紅箋何人?寧國侯侯爺之女,未來寧國侯侯位的繼承人;玲瓏閣太上長老的關門弟子,天賦卓絕,說不定有朝一日可登臨仙人之境。反觀你呢?鄉野匹夫,鄙陋不堪。身無長物,又無半寸修為,比之紅箋,無異于腐草之于日月,蚍蜉之于蛟龍?你何德何能可娶紅箋為妻?”林開到底是官宦之后,雖然不學無術,但這數落之言,張口既來,顯然已是在胸中醞釀良久。

  此言一出口,本就安靜的大殿,又靜默了幾分。

  有道是打狗還須看主人。

  徐寒再不堪,終歸也是葉承臺相中的女婿,林開此言將徐寒說得如此無一是處,端不是但但讓徐寒一人難堪,他背后的葉承臺此刻想來也不會好受。

  但既然林開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徐寒自然不會就此罷休,否則今日寧國侯府之事必然會成為長安城中的笑談。

  因此,他們都在那時轉頭看向徐寒,想要看一看這徐寒究竟有何不同尋常之處。只是更多的,卻是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

  “大周以孝治天下,有道是長者為尊,父者為天。我與紅箋的婚事,乃是葉侯爺欽點,此乃名正。徐某雖出身貧寒,卻行得端坐得正,安分守己,又是侯爺故人之后,侯爺顧念舊情,許配女兒于我,此乃言順。這名正言順之事,我倒是想問林公子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在這里指手畫腳?還是說,你林家家大業大到了可以連大周侯爺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了嗎?”

  徐寒這番話說得是憤慨激昂,到了末尾那一聲反問更是中氣十足,直讓林開臉上的神色連連變化,最后竟是化為了一片極為難看的豬肝色。

  正所謂殺人誅心,徐寒這話扯出了寧國侯的大旗,而林開這般鬧事到底是不合規矩,他長夜司就是再只手遮天,也不敢毫無根據的去污蔑一位侯爺,因此,方才還侃侃而談的林開這時當是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是怔怔的看著徐寒,卻又無從反駁。

  但他到底飛揚跋扈慣了,吃不得這個啞巴虧。

  在一段不斷的沉眸之后,端是又抬起了頭看向徐寒,喝罵道:“賊子險惡,修得油嘴滑舌構陷我與侯府的關系。我質疑的不是侯爺,而是你這小人誆騙了侯爺,今日,我便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林開此言說罷,身子一動竟然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著徐寒殺了過來。

  場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驚呼,這口舌之爭雖然唐突,倒也還能說是年輕人間意氣用事,一笑而過,可這一旦動起了手來,以徐寒這不過寶瓶境的修為,在丹陽境的林開手下怕是討不到好處,若是失傷,屆時這事便不那么好說了。

  而主座之上的葉承臺也是一愣。

  他本只是想要試探一番徐寒,或者說徐寒背后天策府的態度,可誰知這林開竟是如此不知輕重之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敢動手傷人。

  這要是徐寒有個三長兩短,屆時天策府怪罪下來,他葉府可就是兩面為難,恐難有安身之地了。

  這樣想著,葉承臺便要出手相救,可是他離得尚遠,林開又動得突兀轉眼便殺到了徐寒的跟前。

  那時林開的一只手猛地伸出,化為抓狀直直的按向徐寒面門。但葉承臺這時卻才堪堪起身,根本救援不及。

  就在這時。

  徐寒忽的深吸了一口氣,他衣衫下的血肉在那一刻猛地高高隆起,緊貼著他的衣衫。

  一只腳微微后撤,右手握拳,雙眸之中寒光一凝,然后右手猛地揮出,直直的撞向林開伸來的利爪。

  咔嚓。

  一聲輕響蕩開。

  那是某種骨骼碎裂的聲響。

  然后,在諸人詫異的注視下,林開那殺氣騰騰的身子便在那時猶如靜止了一般生生停了下來。

  下一刻,又是一聲轟響乍起。

  林開的身子猛地倒飛出去,直直的撞在了大殿一側的立柱上,方才生生停下。但腦袋卻是一歪,儼然已經昏迷了過去。

  這時,徐寒收回了拳頭,周身鼓起的血肉在同一時間回歸原樣,安靜的站在大殿之中,就好似方才發生的一切與他無關一般。

  諸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直到這時他們方才醒悟過來,原來徐寒竟是一位肉身武者,且境界必然不低,否者不會在須臾間便把一位丹陽境的修士生生打成重傷。

  “熒蟲耀得日月,蚍蜉渡得滄海。”

  “莫做井底蛙,莫輕少年人啊。林公子承讓了。”

  徐寒卻看也不看周遭諸人詫異的目光,他這般說罷,提起了還在桌上吃得津津有味的黑貓,也不顧它的反對,將之放在肩上,隨即在諸人的注視下,昂首出了殿門。

  葉承臺怔怔的看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心頭五味陳雜。

  他知道,徐寒那番話不是說給已經昏死的林開聽的。

  也不是說給滿座賓客聽的。

  這話,是說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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