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當然不是在殺自己人。
二皇子顯然是太天真,以為從帝都進軍中派遣過來一個小將軍,就可以在長安城主戰軍團之中安插自己的心腹,然后滲透進來,殊不知,善于布置陷阱狩獵的人,最后往往有可能死在陷阱之下。
眼前被斬殺的具裝甲士,都是孟武的心腹。
作為一個上位者,李剛看著一個個如割麥子一樣倒下的甲士,其中大多數都是長安府生人,他的心中,不會激起任何的波瀾。
這樣一場清洗,他占據了所有道德和利益的雙重制高點。
雄風武館之外,虎口碎裂的白馬銀槍孟武,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不顧李牧與長眉真人之間的戰局,第一時間沖到雄風武館總壇附近的時候,地面上,已經只剩下數百具尸體,鮮血匯集成為了血泊,在即將初冬的寒冷中冒著白色的霧氣,血氣旺盛的武者血液中,蘊含有強大的能量,一時不會凝結…
這一百名具裝甲士,是他心腹中的心腹,平日里用的是最好的裝備,最好的修煉資源,他以秦都禁軍的操練之法,整整操練了一年有余的時間,可以說是孟武的心頭血,這一次,將他們調來攻打雄風武館,孟武存的其實是實戰練兵的心思,固然會有所折損,但是,有幽冥宗主這樣的天人開路,損傷不會慘重到那里去,也可以向二皇子戰士自己的帶兵能力…
然而,全折了。
孟武憤怒地看著李剛,用一種近乎于吼的聲音,道:“李大人,這是何意?為何誅殺我部甲士?就算是大人您位高權重,掌控長安府的軍政大軍,這件事情,我也需要一個解釋。”
他自持來自于秦都禁軍,乃是軍中雙壁之一的天嘆刀關憫人的門生,這幾年來,極為驕縱跋扈,對于這位低調的長安府掌權者,內心里并不是如何尊敬,平日里表現的恭維,也只是為了便宜行事而已,此刻,孟武心中的憤怒,讓他不想再掩飾自己的內心。
然而,李牧卻淡淡地笑了笑:“本府和你解釋什么?”
又是一道劍光。
孟武亡魂大冒。
只覺得一劍襲來,宛如神明臨塵,那一劍的威壓和風情,根本不是他所能閃避和抵擋,一種飄然出塵的氣蘊,流轉之間,讓他產生了一種心甘情愿自己死在這一劍之下的念頭。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一劍。
這一瞬間,孟武仿佛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天人境的幽冥宗主,會在李剛面前一劍就被秒殺,而也是在這一瞬間,孟武他突然意識到,這幾日,二皇子口中說過的、被他不屑的李剛昔日劍仙的威名,是多么具有真實性。
孟武感覺到了死亡的降臨。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
“李大人的殺性,未免太重了一些。”
二皇子的聲音響起。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黃金神龍指印,鱗甲鮮明,龍趾生動,破開空氣,從虛空之中按出,后發先至,以令人無法理解的時間和空間差距,偏偏準確地按在了那一道天仙劍光上。
恐怖的能量波動,掀起了一層層的氣浪,如肉眼可見的波濤。
地面的死去甲士的尸體瞬間就被這波動震蕩為齏粉,虛空震動,雄風武館的強者們,只覺得狂濤駭浪一樣的勁氣碾壓而來,一陣陣的呼吸窒息,不得不紛紛運功抵抗,后退。
覃艷姿身形一閃,擋在了秦夫人三女跟前,雙臂在胸前交叉一擋,黃金拳套發出一層流轉著神秘金色星陣陣紋的金色光盾,抵消了流溢而來的可怕勁氣。
“后退。”
她大喝。
雄風武館的人,立刻都齊刷刷地退到了總壇大殿里面,催動大殿的防御星陣,來抵擋這種天人激戰交手的余波。
“不錯,不錯,二皇子的御龍訣,更勝往昔。”李剛贊賞道。
他早就已經進入了劍心通明之境,意動而劍發,劍發而湮滅,雖然是隨手一劍,但亦是蘊含有無盡劍意,二皇子一道御龍黃金趾印,就能夠破掉他一道劍氣,的確是后生可畏。
“李大人的紅塵劍,可就有點兒江河日下了。”二皇子的聲音,從遠處的閣樓上傳來,帶著玩味和淡淡的嘲諷,道:“昔日紅塵劍威震秦都,乃是當年四大神話之一,如今,李大人的劍,已經不如當初鋒利了。”
李剛笑而不語。
二皇子又道:“孟武乃是天嘆刀關大總管的門生,出身秦都禁軍,乃是帝方的新星,前途無量,李大人何必無故而興殺戮之劍?”
“無本府軍令,擅調赤峰營入城,便是死罪。”李剛道。
長安府三大主戰軍團的兵力調動,統帥有一定的便宜之權,征絞匪患,演武練兵,可以不需要經過知府的軍令,但,調兵進入省會大城,那卻是必須經過知同意的,從這一點來說,孟武擅自抽調赤峰營甲士,組成巡邏隊,進入長安城,便是大罪。
這些日子以來,李剛低調的像是不存在一樣,也沒有就這件事情,大發雷霆,更未發公文阻止,所以大家都沒有當回事,但很多時候,并不是不當回事就真的沒有事,當此時,李剛鄭重其事地將這件事情提出來的時候,孟武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掉到了坑里。
一時間,連二皇子也頓了頓。
“孟武乃是奉本王之命,才調兵進城。”二皇子換了一個口氣,道:“他是本王的人。”這就有點兒耍賴了,有點兒道理法律講不通,就開始比權勢的意思,而以二皇子的身份和心思,說出這種話來,分明是帶著更多挑釁的意思,有點兒要以地位來壓李剛了。
他想要激怒李剛。
然而李剛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正因為他是殿下的人,所以,才必須死。”
話音落下。
又一道劍光。
劍光如星輝,一起一滅,便似是星云流轉,又如星河幻滅。
孟武瞬間便被劍光洞穿,旋即這個白袍英俊的年輕人,身形逐漸淡去,輪廓模糊,宛如消融在漫漫紅塵中的一個錯誤一樣,面帶著驚愕而又絕望的表情,逐漸散去,就似破碎的紅塵迷夢。
紅塵劍,散紅塵。
而這一次,二皇子顯然沒有來得及出手救。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第二次出手救孟武的打算。
“我說過,孟武乃是天嘆刀關大總管的門生。”二皇子淡淡地道,李剛殺死了孟武,對于他來說,利益更大,因為,他可以借此,爭取與秦都八十萬禁軍大總管之間的同仇敵愾,這只是一個小契機,但卻很管用,今日斬了李剛,回到秦都,這位大總管至少不會因為李剛之死而與他產生太大的利益沖突。
但他的眉宇之間,依然有一絲慍色。、
他發怒,并不是因為孟武死了,而是因為,他擺出了一副要保孟武的姿態,而孟武依然死了。
李剛太不將他放在眼里了。
這不是一個人臣該有的態度。
聽到二皇子的話,李剛笑了笑,神色越發地從容清雅:“二十年之前,關憫人被我踩在腳下,二十年之后,我更不用忌憚他,別說是他的一個小小門生,就算是他自己,若是該死,我也會出手送他上路。”
二皇子微微皺眉。
他突然覺得,好像是有什么地方,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李大人似乎還沉浸在昔日的榮光之中。”二皇子淡淡地道:“本王一直以來,都很像要見識一下昔日四大神話之一的紅塵劍的威力,想要知道,紅塵劍仙,是否真的名不虛傳。”
這是要挑戰了。
他渾身,有金光涌動,一股強大的氣息,澎湃而出。
天地之力流轉。
二皇子身上,有皇室血脈加身,又有皇族秘寶加持,天地之力運轉自如,自是不用忌憚省會大成之內,不得調動天地之力的鐵律,更不會受到鎮壓長安府之神器鎮天鑒的鎮壓。
李剛搖搖頭:“為人臣者,不可以下犯上。”
他拒絕與二皇子交手。
二皇子冷笑:“是嗎?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李大人,我若是要你死…”
李剛直接打斷,道:“你是皇子,并非西秦人皇帝君,有何資格,說這種話,莫非是要謀逆不成?”
二皇子面色陡然陰沉下來。
他發現,言語之利,自己壓不過這個昔日科考最燦爛的明珠。
而這時——
“啊…”
一聲慘叫,血灑長空。
長眉真人斷去一臂,面色蒼白而退。
與李牧大戰,他堂堂天人境,竟不是先天境界還未大圓滿的李牧的對手,被斬去了一臂,簡直是奇恥大辱,然而,卻沒有了再出手的勇氣。
李牧此時,已經落在了地面上。
二十道飛刀在身邊流轉,宛如驚鴻,又如神芒,雷音呼嘯,刀氣縱橫,氣勢極為驚人,他大笑道:“天人,也不過如此,不堪一擊。”
這一戰,其他人的目光,都被渣男知府和二皇子的對峙對話所吸引,但對于李牧來說,卻是絕對的酣暢淋漓,將他這幾日以來,閉關之中所悟的武道奧義,完全都施展了出來,尤其是御刀術,一刀化二十四刀芒的斬法,取得了質的飛躍,這印證了他的期待,御刀術是可戰天人的。
“哼,若不是長安府神器鎮天鑒鎮壓闔城,本真人無法調動引用天地之力,豈會敗于你這個黃口小兒之手?”長眉真人氣的吐血,啞巴吃黃連,他真的是有苦說不出,說出也沒用,很顯然,知府李剛現身之前,已經運轉了氣運神器鎮天鑒,如今整個長安城內,天人的修為都是大打折扣,才會導致他,敗給了李牧。
李牧笑道:“那只能怪你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