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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 習俗

  父親和叔叔一起商量一起打電話,為爺爺準備后事,楊景行幫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聽著。

  楊程義以前本不是很注重給楊景行介紹關系較遠的親戚或者朋友的,現在他也邊打電話邊給楊景行說一下,是打給什么人,比如爺爺的父親的兄弟的后代也是爺爺,更別說爺爺的妹妹了,雖然遠嫁安徽,但是至親…

  凌晨兩點多,呂老三趕來了,帶來了孝布和許多其他東西,呂老三是個懂規矩也愛講規矩的人,堅持和楊家兄弟一起批戴上孝布系上草繩,勸說沒用,他也打著電話安排九純那邊的事宜。

  畢竟是老縣長過世,九純縣政府的意思是政府成立一個治喪和追悼委員會,楊程義和楊程廣也接受了。

  呂老三可不管政府不政府,都得按照規矩來。按規矩,現在就得去醫院里找個地方燒紙錢,然后把老人的遺體移到專程帶來的門板上去。

  楊程義和楊程廣都愿意接受呂老三的好意。

  楊景行給母親和嬸嬸送去孝布后,就跟著父親幾人出酒店。呂老三還帶了人手,兩個三十幾歲的體面人,開著一輛越野車,后排座椅放倒,里面塞了一塊現在幾乎只存在于九純喪葬鋪子里的暫新舊式木門板,問楊老板是否要過目。

  門板就明天再用吧,呂老三讓幫手去開房休息,幾個人步行去距離兩三米的醫院。

  楊程義還是挺有素質的,決定就在醫院的大門外旁邊燒紙,呂老三說沒有不妥,電話通知九純那邊也開始。

  此時楊程廣家中,除了女兒楊云和陪伴她的親戚朋友,再就是呂老三幫忙安排的,燒紙錢放炮仗會弄得很大聲勢,讓老人容易找到回家的路。

  蹲著燒著值錢,楊程義和楊程廣又跟父親娓娓說道起來。

  呂老三雖然戴著孝布但是沒啥好說的,幫忙燒了幾沓值錢后就和楊景行說話:“下午過來的?”

  楊景行點頭。

  呂老三說:“孫不孝祖,不傷心,你爺爺一輩子風光享福,兒孫孝順出息,走得無牽無掛…”

  幸好是半夜,幾個戴著孝布在醫院大門外燒紙錢的人沒引起什么注意,燒完了規定的扎數后,幾個人就站在原地。

  楊程義兩兄弟現在也能在呂老三的幫助下梳理一下了,程序環節在呂老三口中說出來是楊景行好多都聽不懂的術語…

  再回到酒店,呂老三勸說家屬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回了九純,兩三天里可就沒什么機會合眼了。

  去隔壁房間看看,奶奶還在傷心,蕭舒夏沒表現得嬌弱,戴著孝布也沒追求好看。

  回到男人的房間,楊程義和兒子和衣躺在一張床上,不知怎么地就和另一張床上的弟弟回憶起年幼或者年輕時候了。

  楊程義犯病:“有些事,你做了多少心理準備,來的時候還是猝不及防。”

  楊程廣嘆氣:“…怪我,沒看好。”

  楊程義躺著搖頭:“…楊景行,回家了,你就負責把那些遠道而來的親人安排好,鎮上的賓館酒店不夠就到縣里,我再安排車接送。”

  楊程廣說:“這些事我來安排。”

  楊程義說:“我們兩個人的事多,楊云是不是請幾天假,兩兄妹一起幫我們做這個事。”

  楊景行不確定父親和叔叔合眼的兩個小時里有沒有睡著,早上六點多,這兩兄弟就一起起身了,洗漱了一下,勸楊景行再睡會。

  浪費了好多早餐后,一大群九純人就去醫院,明顯有些身體不支的就是奶奶。

  遺體是放在架在推車上的門板上后運出來,再抬上靈車的。當兒子要跟著上靈車,不過楊程義本就沒開車來。

  奶奶被勸著坐上楊景行的車,母親和嬸嬸當然繼續照顧。呂老三安排楊景行上前,可以開快一點,不用等。可是奶奶是不是回頭望。

  九點,齊清諾打電話來時,楊景行已經快到九純。

  齊清諾的聲調比較小心:“喂,還好嗎?”

  楊景行說:“走了,昨晚一點。”

  齊清諾好一會才輕聲問:“什么時候回九純?”

  楊景行說:“快到了,奶奶在我車上。”

  齊清諾好像是用呼吸聲在述說什么,然后真正開口也挺溫柔:“那我不說了…等你電話。”

  楊景行也柔聲說好。

  副駕駛上眼睛半睜半合的蕭舒夏清醒了些:“誰的電話?”

  楊景行說:“諾諾。”

  蕭舒夏只是點下頭。

  在九純縣城沒有停留,直接去楊程廣家。楊云似乎已經在布置成喪事規模的家門前等了好久了,兩眼通紅,站在楊景行車邊,一聲奶奶一叫,又哭了起來。

  奶奶被扶下車,原地等著后面的車,哭勢好像比昨晚還猛,兩位兒媳婦表現出了應有的態度。習俗還有,親戚朋友要表揚兒媳婦哭得好,人這么多,一片贊揚聲,也是如今的要求比老人的故事中低了太多太多。

  家門前貼著一張以縣政協名義發的訃告:中國共產黨黨員,原江浙省九純縣長楊國勻同志,因病醫治無效不幸于2007年十二月十日零點三十五分逝世,終年七十二歲…

  還簡單吹捧了一下老革命的生平,雖然奶奶透漏爺爺去打仗的時候已經是停火期,后勤好得很,子彈還拿來打野味了,可是訃告上完全是另一種聲勢。

  治喪辦公室的名單也公布了,十幾個人,楊景行認得幾個名字,都是當官的,不過現在在現場的,似乎只有兩位,還在任上的政法委書記看樣子是真沉痛地慰問家屬。

楊景行收到齊清諾的短信:我跟她們說了,都叫你節哀順變  楊景行給李迎珍打了簡短的個電話,李迎珍很是惋惜。然后沒多久,楊景行就接到了安馨的短信,安馨說得挺好,文縐縐的。

  喻昕婷的短信來得晚了一點:祝愿你爺爺在天堂好,你別難過,你是他的驕傲。

  楊景行都快速回復謝謝。

  準備好了,遺體下車,有講究,政府的治喪人員也懂,然后就開始習俗了。

  遺體先抬進家中,要洗臉洗手腳,換“老衣”,這些都是兒子女兒的事,還要避外人。楊云沒跟進爺爺奶奶的臥房,楊景行則幫忙端水盆,拿了下毛巾。

  接下來,又是燒經,包灰,拿路費,然后燒香、挽留、遮面、轉向…

  轉移到設在旁邊空地的靈堂,道士的團隊開始自己的工作,好多人看熱鬧…

  午飯前時分,入殮了,蕭舒夏在哭勢上有點落下妯娌的下風。

  治喪委員會和家屬商量了一下,道士給個參考意見,最終決定追悼會就在后天舉行,大后天下葬。

  到這個時候,楊景行已經認識了好些人,不過也不是什么重要親密關系,不少人還有心情打聽楊景行認識什么歌星,能彈什么歌曲呢。

  午飯還是要吃的,鎮上的酒樓里擺了十幾桌,到后天,肯定就不是這小地方能解決的了,肯定得來露天大場子。

  楊程義和楊程廣沒空好好吃飯,感謝這些聽到消息就來表示關心提供幫助的親戚朋友,然后兩人合力列出一個大名單。不管那些遠房親戚怎么看待楊家,這種時候該報喪的一個都不能拉下。

  被催促著扒了幾口飯后,楊景行就去和賓館或者所謂大酒店談生意了。這些經營賓館的人都很有生意頭腦,早就掌握了商業信息,只有二十來間房的也想要把楊家的生意都攬下來。

  楊景行邊忙活邊給齊清諾打電話,估摸著,自己似乎周末就能回浦海了。

  齊清諾說:“我媽說這時候你要多陪你爸。”

  楊景行說:“這個我會注意。”

  齊清諾問:“她們給你打電話沒?”

  楊景行說:“王蕊之前打了一下,我忙沒接,回了條短信,也收到幾條短信,還沒回。”

  齊清諾說:“我幫你說…我到學校了再告訴喻昕婷。”

  楊景行說:“李教授跟她們說了,都發短信來了。”

  齊清諾干笑:“我傻了。”

  楊景行溫柔:“我都沒事你傻什么,在我們這叫喜喪。”

  齊清諾說:“喜喪,都是這么說吧。”

  楊景行說:“九純標準高,我也今天才知道。首先,老人要年過古稀,其次,要善終,還有,要全家福,至少孫子要成人成親了,我幸好有你。”

  齊清諾笑得稍微有點狀態了,但也短暫,又問:“吃飯沒?”

  晚些時候,楊景行奉命去接已經快到九純的姑奶奶,他上一次見姑奶奶還是三年前,但是通上電話后,親情卻沒顯出一點生疏。

  九純城區的一些公告欄里也貼上了訃告,車站外也有,這也算地方特色。

  路上和等姑奶奶的時候,楊景行又先后收到郭菱和何沛媛的安慰短信,這就算是把三零六集齊了,他抽這點時間全部統一回復表示感謝。

  大巴抵達,楊景行守在車門口,恭迎沒什么變化的姑奶奶,姑奶奶并沒有很悲傷的樣子,還夸獎楊景行長大長高了。

  姑奶奶的兒子和兒媳婦楊景行見過,女兒和女婿這是第一次見面。男人們穿著超市買的西服,女人穿金戴銀,但看得出并不優越。

  楊景行對長輩們挺親近,幫忙拿行李包,扶著姑奶奶上車。表叔還記得兩年前楊程義帶著父母去安徽的時候就開著楊景行的現在的車,表嬸感嘆楊景行比自己兒子高好多。表嬸的兒子在江夏讀書,都大三了。

  所謂至親,表叔也是今天才知道楊景行也還在讀大學,不過音樂學院是什么東西,姑奶奶的女婿猜測:“肯定是一類本科吧?”

  到了后,按規矩辦,楊程義和楊程廣跪地迎接姑姑的到來,表叔幾人則接過孝布戴上。姑奶奶先是肯定晚輩對哥哥的孝道,然后就去靈前表現悲傷,感覺之前的平靜都是在積累情緒。

  不用楊程義吩咐,楊景行就問表叔他們吃飯沒,說不餓就是沒吃,就先送去賓館放下東西拾掇一下,然后再去飯店吃飯。

  表叔這邊還沒安排好,蕭舒夏的電話又來了,說和小姑子說上話的奶奶此刻抱著孫女,又急切召喚孫子,感覺是間歇性的傷心。

  浦音真是太小了,老師們之后,魏郡宇都給給楊景行打來電話表示哀悼,然后短信什么的就多起來,同班同學不說,樂團的樂手們也表現出同學情誼。

  下午五點過,齊清諾給楊景行打來電話:“中午耽誤了一下,三點多才過來,幸好李教授來了…就兩分鐘不到,你電話里聽一下?”

  楊景行說:“好,讓她彈。”

  齊清諾就對喻昕婷說:“彈一遍吧,他在聽…我開免提。”

  喻昕婷說:“我從協奏曲的末尾幾個小節開始…”

  齊清諾說:“行。”

  幾秒鐘后,琴聲通過粗劣的通信音質傳過來,喻昕婷從協奏曲的倒數第五小節開始,顯得不那么突兀。

  協奏曲的五個結尾小節之后,安靜了兩三秒,琴聲再起,是協奏曲第二樂章第一主題的變奏,速度也快了點。

  兩分鐘不到的華彩片段,喻昕婷在創作上比較大程度地參考了饞貓練習曲,可是因為篇幅和材料的原因,喻昕婷想多點表現的意圖讓音樂顯得有些凌亂和松散。當然,對于一個普通本科生而言,這個作業還算是完成得挺不錯的。

  琴聲結束后,齊清諾先是給喻昕婷說:“真的挺好…你覺得怎么樣?”

  楊景行說:“彈得好,寫得也不錯…我有幾點意見,你們參考一下,李教授定奪。開頭變奏好,比較驚艷,但是隨后的過度有點生硬,不要那么急著去表現交替和弦。”

  李迎珍好像事先言中了:“我就說吧。”

  楊景行繼續:“隨后的一段三連音,彈得有點綿軟,感覺沒達到寫作的時的初衷,重復八度在這就顯得更不可取。”

  李迎珍鼎力相助:“聽好,心不在焉看什么!”

  挨批評的應該不是齊清諾,她嗯了一聲:“…這個我可以改一下,三度行不行?把速度變化體現出來。”

  楊景行說:“可以,然后…”他豈止幾點意見,簡直是隔空開作曲交流課,齊清諾邊聽邊分析商量,李迎珍則多是支持贊同,喻昕婷幾乎沒說什么話。

  這個電話打了十幾分鐘后,楊景行終于說:“差不多就這樣。”

  齊清諾說:“好,都記下來了,楊老師,馬上就辦。”

  楊景行嘿一下:“辛苦了…先吃飯吧,你們兩個合作效率肯定高。”

  齊清諾問:“好…還有什么事沒?”溫柔關愛的語氣不是問楊景行的。

  果然,喻昕婷的聲音:“沒事了。”

  齊清諾就換回正常聲調:“你先忙吧,等會看情況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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