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帆回到自己的房間,脫下的衣袍,隨手抓過干爽的衣物,一不小心看到鏡子里那個朦朧的女子,竟是忙轉開頭,面頰隨之泛起不自然的紅暈。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快速披上干爽的外袍,來到鏡子前,打量著鏡子中的那名女子。
站在這里的,明明是傅千帆,可鏡子中那個人,卻是他的阿顏。
近百年了,相思依舊,再見面時卻以這種方式在一起。盡管心酸,仍舊心存感激。
傅千帆取來白布,跪坐在鏡子前,眸光溫柔地擦拭著一頭長發。這是阿顏的長發,輕輕繞過他的指尖,帶著歲月的痕跡,悄然滋長了結發夫妻的繾綣。
許是太過沉醉,竟迷失了自我。
胡顏的神識重新奪得身體的主控權,發出一聲滿是依戀的呢喃:“小哥哥…”
胡顏的表情變了,鏡子里的人也隨之一變,變得眸光深邃,表情嚴謹認真,仿若大海般容納百川。此時的身體,被傅千帆的神識掌控。他應道:“我在。”
胡顏用手指在鏡子上輕輕勾花著傅千帆的某樣,眼中泛起點點水光,沙啞道:“想聽你一聲我在,等了快一百年了。”
傅千帆正色道:“是我不好。”
胡顏忙道:“不!”攥緊手指,自嘲地一笑,“是我不夠強大,保護不了我們的感情。”
傅千帆用右手攥緊左手,沉聲道:“阿顏,若你百年來都活在這種自責中,要我何用?!”
胡顏的眸子輕輕一顫,眼淚劃過臉頰,瞬間流淌而下。
傅千帆伸出手,接住那滴眼淚,攥進手心,輕聲哄道:“阿顏,莫哭。這么多年于我而言,不過是夢一場。與你而言,卻是無數個日日夜夜。”
胡顏抓過白布,胡亂地抹了一把臉,紅著眼睛笑道:“對!你說得沒錯,所以這一次,你必須配我無數個日日夜夜!就像我們曾經約定的那樣。”
傅千帆略有遲疑,卻還是應道:“好。”
胡顏敏感地問:“小哥哥,你遲疑什么?”
傅千帆回道:“對我而言,今日是昨天的繼續,對你而言,卻是時隔百年的再次相遇。”
胡顏瞪眼道:“你什么意思?想說我變心了?!”
傅千帆伸出手,撫摸胡顏的臉,無聲地安撫著。
胡顏的神情變得柔媚,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的幸福。唯有在傅千帆面前,她才能西像一個真正的小女子那般,肆意胡鬧,耍耍小性子,不用想任何的陰謀詭計,不用算計下一步要邁向哪里。如此全身心的依賴,令人倍感幸福。
胡顏喃喃道:“我本想尋你轉世,將他接受你的神識。可…終究沒能下去手。如今我們共用一具身體,一副大腦,一顆心臟,感覺甚是微妙。小哥哥,我很開心,我們終于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在你懷里撒嬌,想和你發脾氣,想你板著臉訓斥我,想你偷偷將頓肉夾到我的碗里…”
傅千帆睜開眼,眸光柔和、包容、內斂,寵溺。
胡顏問:“為何睜眼?”
傅千帆收回手,回道:“想認真看看你。”
胡顏動情道:“小哥哥,你想摸摸我嗎?!”此話一出口,她竟想到了花青染。曾經,他也哪般動情地望著她,問她是否想要摸摸他?她一直不了解花青染的感情,不明白他為何非她不可?如今,推己及人,她才明白,一切不過源于心中那份珍而重之的感情罷了。因為心悅,所以想讓對方喜悅,與自己共享這一份激蕩。只不過,這種想法胡顏不敢再深想下去。
傅千帆微頓,抬起手,用指尖觸碰胡顏的鼻梁,撫摸她的唇,而后滑向脖子,指尖掃過鎖骨,繼續往下時卻驟然停住,攥成拳頭,道:“我不能。”
胡顏神色急切,追問道:“為何不能?!”
傅千帆沉吟片刻后,微笑著回道:“阿顏,你以為我是什么?”
胡顏正色道:“你是傅千帆,你是我的小哥哥。”
傅千帆若有若無地笑笑,道:“好,姑且如此。”
胡顏悄然松了一口氣,嘟囔道:“什么叫姑且如此?!”趴在了席子上,看著鏡子,心滿意足地一笑,道:“若日子能長久下去,真是舒心不已,想想都醉人。”
傅千帆柔聲道:“閉眼睡吧,我陪著你。”
胡顏搖頭道:“不,我想看著你。雖然鏡子里的那個人是我,但我卻可以通過表情,想象你說話時的樣子。”爬起身,抱著鏡子親了一口,而后后退一點,頂著鏡子看。
傅千帆的呼吸亂了一分,湊到鏡子前,落下輕輕一個吻。唇瓣觸碰得,不是夢寐以求卻渴望不得的阿顏,只是冰冷的鏡面。盡管如此,仍圓了他死前許下的一個愿望——若有來世,哪怕化作清風細雨,也要落吻她的唇瓣,圓彼此一個愛而不得、思念如狂。
胡顏不是未盡人事的少女,但這個溫柔的吻,卻仍讓她嬌羞不已,就連血液都亢奮得奔流而起。她的胸口起伏著,雙頰染上紅暈,雙眸泛起瀲滟的光,那是沾了渴望和的美艷,舉世無雙。
她抱起一人高的橢圓形鏡子,將它放到床上,與自己面對面側躺著。
她唇角含笑,眼角含春,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誰家的新媳婦,羞澀中帶著一絲渴望,情動中帶著一絲不安。
唯有她的小哥哥,能讓她像朵嬌花般綻放。畢竟,她最青澀最美好的時光,都與他相伴。是他,讓她知道何謂情竇初開。那般青澀,如此美好。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劃過,分不清是胡顏的回憶,還是傅千帆的。只因,那是她們二人共同的經歷,鮮活得好似昨日時光。
他們在嚴謹呆板的學習中互看一眼,在嚴酷的比試中相視一笑,在受傷的夜里相互依偎…
胡顏的唇角掛著甜美的笑顏,眼角含著一滴清淚,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