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漆黑的街道上,宵禁以后巡邏的城武衛,今夜里破荒的放棄了騎在馬背上巡邏,反而是好幾個隊聚集在了同一條街道上,各個神情凝重茫然,望著前方緩緩前行。
而在幾十名城武衛的最前面,卻是一個醉漢正在晃悠悠,大搖大擺的行走在街道的中央。
隨著醉漢的步伐,城武衛們卻是沒有一個人敢于接近,更不敢有人上前拘押這名醉漢,反而是隔著二十來步的距離,神情緊張的望著前面那名醉漢,任由醉漢把整條街道占據,不讓其他人從此路過。
眼看著醉漢快要接近皇城附近的濮王府,城武衛的首領神色非但沒有更顯凝重,反而是略微顯的放松了一些。
白純慌慌張張的穿著睡衣,甚至連換衣服的時間都來不及,批了一件厚厚的皮裘便要往外跑,只是剛走兩步,又神色慌張的跑了回來,拿起李弘在濮王府的皮裘,而后,與其他幾名宮女,飛快的往濮王府門口奔去。
“奴婢見過殿下。”白純與身后幾名宮女,望著站在濮王府門口,搖搖晃晃的李弘,一股刺鼻的酒味兒瞬間沖鼻而來。
向來很少喝醉的殿下,今夜怎么了?竟然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就這么醉醺醺的出現在了這里。
花孟與獵豹從城武衛人群中走出來,看著白純低聲道:“白姐,殿下不讓我等跟著,所以…看殿下往這邊走來,便只好找來城武衛護送殿下,讓人通知你接殿下。”
“今怎么了?”白純想要過去扶李弘,但卻被李弘一胳膊連同其他宮女一起甩開,而后便在冰涼的濮王府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具體不清楚。”花孟擔憂的看著醉貓一樣的太子,低聲道。
“讓他們散了吧,今日之事兒,任何人都不準出口,否則…殺無赦!”白純看著花孟,鮮有的面露殺氣的道。
“這你放心吧。”花孟凝重的點點頭,與獵豹便開始跟城武衛首領低聲交代了幾句,而后便看見眾城武衛,如潮水般無聲的從街道的兩側散去。
“殿下今日見了什么人?”白純想要把李弘拉起來,但某人卻懶得起來,只是感覺很困,很想就此躺下睡會兒再起來打門找白純。
“今日與陳清菡姐去了西市,而后…恰巧與皇后在西市碰面了。”花孟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
“皇后?但…。”自己今日前往皇宮,沒覺得有什么異樣啊,為何就突然間喝多了呢?難道是皇后跟他了什么?
無論白純如何想,她都想不透,向來與皇后感情很好的太子殿下,為何見完皇后后,會獨自一人醉酒。
把陳清菡送回了家,而后便要一個人前往濮王府,不讓花孟跟獵豹跟著,然后喝醉了,走到了府門口!
但發生了什么呢?白純呆呆的望著窗外漸亮的色,想了一宿,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而此時,旁邊的男人依然還在熟睡中。
安詳的神情、棱角分明的臉頰,緊閉的雙唇與雙眼,長長的睫毛,筆挺的鼻子,濃黑的眉毛,古銅色的肌膚,組成了自己身旁這個男子,讓她迷戀的面容。
輕輕拿開男子放在自己柔滑的腹上的手,白純體貼的摸了摸李弘的額頭,還好沒有滾燙的感覺,昨夜敞胸露懷的吹了一夜寒風,到現在既然無事兒,那想必便是沒事,只是單純的醉酒罷了。
“水。”李弘感覺后腦勺像是昨夜被人狠揍了一下似的,稍微一動立刻便是頭痛欲裂的感覺,仿佛腦袋里有一個錘子,時刻準備著從里面敲打著腦袋。
“昨我喝了多少?你在哪找到我的?”一大杯水被他一飲而盡,而后被白純扶著在床頭做起來,望著白純微微有些通紅的眼睛,嗓子稍微好受了一些,便開口問道。
白純笑了笑,不理會睡衣縫隙里的春光被李弘一覽無余,幫著李弘把身后的靠墊整理了下后,而后坐在旁邊道:“昨夜里您自己跑到濮王府的,您在哪里喝酒,奴婢也不知道。”
“我自己跑過來的?看來我還認識家啊。”李弘揉著有些暈乎的腦袋,苦笑了一聲。
白純臉上強忍著一絲笑意,心中卻是因為李弘嘴里那一個家字,頓時充滿了幸福感。
而后突然扭身跪趴著從床邊的案頭上,拿過了兩個讓李弘似曾相識的酒杯在眼前晃悠道:“這是昨夜里給您沐浴時,從您的袖袋里翻出來的,不會是這家酒館吧?”
腦海里依然還是白純剛才撅起翹臀的模樣兒,聽著白純對自己的打趣,再看看那酒杯上的字,李弘有些不相信的問道:“我自己竟然跑那么遠?跑到西域商人聚集的地方喝酒去了?然后還順走了人家兩個酒杯?”
白純再次把酒杯放在了案頭上,只是一不留神,就被某人在豐臀上拍了一巴掌,而后急忙扭轉身子,嗔了李弘一眼。
“這家酒館在西市算是其中知名的幾家之一了,奴婢想不透的是,您怎么會有心情,又跑到內城西市喝酒呢?奴婢覺得,怕是不只酒杯,不準還有酒瓶呢,只不過被您半路上喝完后,被您隨手就扔了吧。”白純乖巧的倚偎在李弘懷里,傾聽著那有力的心跳聲道。
“我也想不通啊,竟然還順走了人家的酒杯。”李弘的手剛伸進白純的睡衣內,便被白純拿了出來。
“您醉酒剛醒,還是身子要緊。”白純吐氣如蘭的在李弘唇邊道。
有些事兒白純從不會主動去問,就像李弘昨夜為何喝醉酒,為何被幾十個城武衛護送著,占據了長安一條街道的跑到了這里。
最終還是被身體虛弱的李弘,在床上、在她身上肆無忌憚的馳騁一番后,白純才真正有心思與李弘一起好好話,不然的話,某人的魔爪老是趁你不備,在你渾身上下四處游走。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得到了滿足的某人,很想念上一世那尼古丁的味道,如果能夠在與白純春宵一度后,點燃一顆香煙,豈不是更加美哉?
“李淳風很快要回來了。”摟著被窩里赤裸的白純,李弘突然開口道。
明顯能夠感覺到被窩里赤裸的白純身體一僵,而后趴在他胸口認真的問道:“真的假的?有消息了?”
“嗯,估計元日之后就能趕到長安,如今應該是快要抵達泉州了。”李弘含笑看著白純道。
白純絲毫不在意,身為精衛的自己,為何在此消息上,知道的比太子殿下竟然還晚,甚至是如果太子殿下不,她還是毫不知情。
但不管如何,在她心里,只有無條件的信任他,哪怕是有一他親手殺了她,她也會信任她的。
就像近一年的時間,看似精衛還是被自己掌管在手,但實質上,太子李弘,已經完全有能力跨過自己,給精衛哪怕是對底層的人下達準確的命令了。
自從陛下與皇后這兩年多沒在長安,整個大唐的權利便被集中到了太子李弘一人之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兩年多的時間里,整個大唐,特別是朝廷的所有衙署,八九成都已經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如果,以前的李弘,在處理任何朝政之上,還需要顧及陛下與皇后的意見,還要顧及朝臣以及元老,或者王公貴族的勢力,但現在,李弘對整個大唐的所有衙署,都已經掌控到了如臂使指般的靈活控制上。
然而任何事物都不會是一面性的,有利便有弊,有得便有失,這兩年多的時間,權利完完全全的集中在手,讓李弘真正感受到了手握下蒼生在手的感覺。
這種感覺,如果不是親自體會,哪怕是你轉世一百次,只要沒有登上過權利的巔峰,你便永遠不會懂得這種身臨其境、為所欲為的感覺。
就像從他一開始出生帝王家,到成為太子到如今這一步,每一步的踏出,都是一個全新人生的開啟。
隔行如隔山,何況還是這種帝王的權利在握,何況還是從皇子、太子一路走來,加上從便擔任戶部尚書,以及九轉十世的先進文化與技術,這才讓他能夠脫穎而出。
看似一切的順風順水,如今則是走到了最為艱難的一步,繼承皇位還是過兩年再繼承皇位?這便讓李弘開始在近一年的時間里,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享受到了至高無上、掌控下蒼生的權利帶來的快感后,讓他再回到監國太子的時期,顯然,這讓李弘很難做到跟適應。
但讓他逼迫父皇禪位?李弘情感上根本不愿意去這么做!
但如何能夠在父皇與母后在長安時,自己還能夠如這兩年般,對朝廷、對大唐如臂使指般的掌控?
那么就只有把所有的后患都去除的干干凈凈,那么,就像其他帝王一樣,奉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帝王格言。
所以,李弘這近一年的時間變了,變得開始對權利充滿了貪婪,開始變得對任何人都疑心疑鬼,所以,他集中了所有的權利在手。
加上朝堂上下如今不時有傳聞,李淳風當年在太子殿下的支持下,進行的所謂的大航海,不過就是如秦時期的徐福一樣,借著尋找長生不老丹藥的名號,逃亡到海外不回來了。
這些,也給了李弘很大的壓力,讓他不得不輾轉反側、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