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眺望著那些如喪家之犬紛紛從瀨戶內海跑進去的漁船,整理了下思緒,面色沉重的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公理存在,公理只存在于軍事實力的強弱,你強你就是公理,你弱你就只能屈服于強權,默認他們定下的公理!所以,我教你的第一課,便是要讓你明白,實力才是你的立足之根本!”
“你以為我真的沒有想過師出有名還是無名嗎?但對倭國我大唐需要師出有名么?隨便拉出一條來,就夠倭國把他們這十年的所有銀子賠付給我們了!當年這個小鬼子…錯了,倭國派遣了多少遣唐使來我大唐,但它白眼狼一樣,不顧我大唐的勸阻,愣是進攻百濟,不惜與大唐為敵,我大唐給他們培養了人才,然后他們以我大唐培養的人才來跟我大唐為敵,因為此事兒,我在朝堂之上特么的得罪了多少人?但誰又看見我的苦心了?想要以德服人,我呸!服你妹服!你怎么不以你家的江山服人?你怎么不把你的俸祿拿出來,給倭國遣唐使交食宿費呢?怎么就要讓大唐、讓朝廷出這筆銀子呢?對,因為這樣,你賺取了功績,討好了倭國使臣,倭國使臣會感激你,但它不會感激大唐,最后還不是以大唐為敵?這個時候,公理在哪里?被狗吃了嗎?被狼吞了嗎?倭國與我大唐為敵時,怎么就不見他們站出來說話了,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忍一時風平浪靜,我和你妹!我靜你妹夫我!”
獨眼龍太子殿下光著膀子叉著腰,嘆了口氣,看著垂首聆聽的李淳風,繼續說道:“我大唐不需要仁、德、禮傳四方,如果可以,我寧愿為了我大唐的百姓,我選擇惡、強、霸來維護大唐的利益!我大唐懷柔政策不適合如今的我們,甚至在歷史上,沒有一個時代的懷柔政策可以長久,他是策略,不是方針!不是立國、護國、衛國的策略,只是陽謀與陰謀之間的橋梁!”
看著垂首不語的李淳風,李弘神色落寞的再次說道:“或許你不認同我的說法,不認同我的理想,也可能會認為,等我登基之后,我的治國安邦之策,會毀掉我大唐,會毀掉李家江山。”
“臣不敢,臣只是一時無法完全意會,但臣以性命擔保,剛才您說的每一個字,臣都牢牢的記在了心里!還請殿下明鑒!”李淳風不顧四周兵士詫異的目光,突然間跪在李弘跟前,急急說道。
“這些重要嗎?不重要!我只想告訴你李淳風,拳頭永遠比公理更能讓人信服!我老李家的江山,我那霸氣外露的祖父,還有高祖老人家,這是靠仁、智、禮、義、信得的天下嗎?不是吧?手里沒兵,誰尊崇你?手里沒人,誰擁戴你?扯遠了,這樣吧,我給你講一個百度奇書上的故事吧。”李弘搖晃了下身軀,突然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嚇得李淳風緊忙上前,看著李弘有些潮紅的臉色,以為是義憤填膺氣的,所以又是一番急急認錯。
而李弘則是無力的揮揮手,坐在甲板上,隨著艦船的整體搖晃著說道:“我看過百度奇書,上面說了,曾經有一個世界,在某一個時期,出現了好幾個強權國家,是專門掠奪資源、財富的強權,他們以強盜的方式,把世界各地的財富掠奪一空,然后把他們的文化強加于人,但最后,人們只記得它的強大,也只尊崇他們的強大,甚至在新的政權出現后,還懷念他們的強權。他們就是用你我屁股下面的戰船,征服了世界,掠奪了整個世界的財富,為他們以后的強大跟富裕,積累了讓人無法想象的財富。所以,你想大航海,今日這一課便是要教會你,掠奪是強者才有的資格,弱者沒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歷史永遠都是由勝利者書寫而來的!”
李弘看著李淳風誠惶誠恐的樣子,把上一世西班牙、葡萄牙、日不落帝國英格蘭的一些歷史講述給了李淳風聽。
李淳風一邊懷疑的看著李弘,一邊內心深處又充滿了深深的震撼,如果真如太子殿下所言那般,那么以自己現在的覺悟,如果進行大航海,那就真是的浪費人力、無力、財力了,到頭來,什么也沒辦法為大唐獲取到。
李淳風一邊消化著李弘這一番話語給他帶來的震撼,一邊看著那一只好久沒有出現的海東青,突然間落在的船舷之上,而后又看了看太子殿下潮紅的臉色,暗暗的湊到跟前一嗅,于是問道:“殿下,您…那個…是不是喝酒了?”
“呃…你怎么知道?但是我跟你說啊李淳風,我特么剛才跟你說的都是真的,這樣吧,等我酒醒了,我再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強權為啥與公理是同理!”李弘拍了拍李淳風的肩膀,坐在肩膀上,眼神開始渙散道。
李淳風終于發現,這…殿下是喝多了,但是不是胡言亂語呢?
他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了,所以看著李弘拉著的肩膀,看著他冷冷的說道:“這是儒家學說里必修的一課,過了自己心里的一關,你才能真正的成為一個道家,無為而治嘛…很簡單,放棄人家世俗、忘記正義與邪惡,在你為誰服務的基礎上,時刻牢記你的使命,時刻牢記大唐的使命,不管你是和尚、道士、尼姑、僧儒,食我大唐粟米,就得為我大唐效力,不然你就滾出去,滾出大唐,如何?”
李淳風看著此刻才露出醉醺之相的李弘,竟然是神色凝重,以道家的大禮對李弘行之,堅定的說道:“殿下,李淳風今日聽您一席話,真是勝過這些年虛度的光陰,臣明了了,天下蒼生,蒼生天下,大唐子民貧道都無法保證安穩富足,又如何談天下,又有何臉面談人世間!”
“這就對了嘛,文化是傳承,傳承是國度,根基在生你養你的地方,不懂傳承、不悟文化,不知天下,兩耳清凈無為,神也,但神又是什么?我?對不…?”
“砰”李弘腦袋一下子磕在了甲板上,而后便人事不知。
李淳風跟旁邊的無法無天,立刻神色大驚,三人抱著醉酒后昏睡的李弘,急忙跑向了船尾的太子殿下的艙內,把李弘安頓好,這才滿頭大汗的走出來。
當某人睡眼惺忪的醒過來時,只聽見耳邊隱隱傳來李淳風喊話的聲音,揉了揉疼痛不已的腦子,而后在無法無天的服侍下做了起來,神色痛苦的問道:“現在是什么時候?李淳風在跟誰吵架呢?怎么還都罵上了?”
“回殿下,您昨天…。”
“昨天?”李弘把自己放進了冰桶里,立刻趕到精神一緊,昨日跟李淳風談話的一切,就像是剛才發生的一般,在腦海里斷斷續續的出現。
但至于李淳風是怎么來到夫諸號的,還有自己是怎么睡著的,李弘都是一概記不起來了,只記得自己好像罵了李淳風你妹夫,你妹啥的,其他的…好像講了一通大道理來著。
“呃…以后不能喝高度酒了,頭疼!對了,昨日我跟李淳風說什么了?”李弘坐在冰桶里,在適應了溫度后,開始享受冰桶里的溫度,帶給他的清醒問道。
無法無天愣了下,而后便把昨日里,李弘跟李淳風的談話從頭到尾復述了一遍。
聽完后的李弘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而后說道:“別讓他吵吵了,沒用,封鎖倭國海岸線,任何人都不得出海,反正我們有后面的龍舟補給,看看他們能耐我何!”
“殿下…。”無天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無法,然后看著李弘低下頭,不知道該不該說。
“什么事兒,直說。”李弘仰靠在冰桶的邊緣,身體依然是酗醉后的反應,全身毫無力氣。
“倭國…倭國派遣了使者前往我大唐了。”
“噗…。”一口熱湯全部噴了出去,李弘的無力感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差點兒從冰桶里裸身站起來,看著無法無天兩人問道:“李淳風那蠢貨同意了?”
“同意了。”
“你妹!這不是找死嗎!要是被父皇跟母后知道,我竟然私自跑到了倭國海邊,回去不得被扒一層皮下去!來人啊…無法,立刻攔截倭國使臣,哪怕你給我把他淹死在海里呢,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能讓他們上長安,給父皇、母后稟報、知曉我在倭國海邊!”李弘氣急敗壞的讓無天找來衣服,隨意的擦了擦身子,就要套上衣服往外沖。
“殿下息怒,不過是剛剛離開,無論如何都來得及的,只是您身體要緊,切莫…。”
“我能有什么事兒,讓李淳風過來,還有,那朱雀、玄武哪去了?是不是分散開了?”
“回殿下,按照您以前的策劃,如今朱雀號已經由崔知辨統領著北上了,而玄武號在張翌的統領下,也已經南下了。如今,您的夫諸號由李淳風統領,還在博多城海上。”無天剛往外跑了兩步,聽到李弘的問話后,便停下腳步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