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狄仁杰跟御史臺李嶠站出來為房先忠開脫,不過這一次一個是支持皇后,一個是支持陛下,如此一來,顯然李弘想要把房先忠論罪降職,就變得困難了很多。
房先忠也是一愣,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絕處逢生,在朝堂之上,面對同樣在朝堂之上從來沒有敗過的太子殿下,自己竟然很有可能全身而退,頓時心里驚喜交加,雙眼發亮的看著李治跟武媚,誠惶誠恐的認錯道:“請陛下與皇后給臣一次機會,臣這一次乃是被裴炎鼓惑,而且以臣的女兒威脅臣,臣是…臣怕因為裴炎要挾而辱了皇家的聲名,才迫不得已賄賂他的,還請陛下與皇后明鑒臣的忠心。”
“起來吧,功過相抵,以后身為工部尚書要懂得潔身自好,身為沛王的準岳丈,就該以身作則,替皇家爭得顏面、為朝堂、為大唐盡職盡忠才是。”李治懶懶的揮揮手,示意房先忠起來。
一番話顯然是把房先忠的事情就這么一筆勾銷了,身為刑部尚書的李義琰向前一步剛要說話,卻被李弘攔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諫言陛下了。
兩口子的喉舌大理寺、御史臺都同意了,而且親自為其開脫罪名,自己的刑部本身就比人家矮半格,想要治罪房先忠顯然是不可能了。
李義琰微微愣了下,見李弘擺擺手,于是便再次退回到了朝臣之列當中,默不作聲的聽著接下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這筆帳給你記下了,如果以后膽敢再犯!裴炎就是你房先忠…。”李弘看著一臉驚魂未定外加喜色的房先忠,警告道一半便被他龍爹打斷了。
“上官儀就任中書令一職本無可厚非,但此事兒朕以為還是需要考量考量吧,這樣吧,鑒于元日前朝政繁重,朕身邊又不能沒有中書令一人輔佐朕,就先讓上官儀代理幾天吧,等元日后,此事再議可好。”李治雖然是專門回答李弘的問題,但確實雙眼游走在朝堂上其他臣子身上,壓根就不看李弘一眼。
李弘聽到龍爹的話,嚯的抬頭看向了母后!怎么回事兒?不是咱倆之間的交易嗎?怎么還把父皇也拉扯進來了?
李治看著李弘一臉驚容的突然望向武媚,或許是心里感到過意不去,于是對于戶部尚書由歐陽通擔任一事兒,則是大開綠燈,甚至連過問都沒有再過問,全權交給了李弘來處置。
何況,今日歐陽通面對裴炎的怒目相視,淡然從容的與之唇槍舌劍不落下風,甚至完全占據了壓倒之勢,李治也沒有辦法拒絕李弘的提議。
再者,戶部被李弘把持已經十來年了,早就快要變成東宮的機構了,想要把戶部尚書的人選不按李弘的意愿安置,顯然是難上加難,稍微處置不好,怕是小兔崽子直接就敢把朝堂掀翻了。
但此舉卻是引來了武媚的一陣陣白眼,跟一陣陣的肉疼,這可是好多銀子呢啊,怎么就能這么白白的浪費掉這個坑李弘的機會!
中書令一職雖然沒有定死,但不管怎么樣,無論是陛下照拂太子李弘的面子,還是因上官儀確實乃是上佳人選,李治都沒有把口子封死,依然給李弘留下了機會,也只有他提議的上官儀機會最大了。
而對于其他有心覬覦中書令一職的朝臣來說,剩下的競逐機會雖然看似還有,但其實已經極其渺茫了。
今日朝堂之上,看似只倒了一個中書令裴炎,但接下來朝堂之上,將會有不少的官員受到牽連,也可能今日與自己并肩而立的朝臣,明日便進入大理寺出不來了。
馬載被李弘強行安進了工部,與在安西時品級一樣,無升只遷,被任命為了工部侍郎,明眼人也能看出來,下一任工部尚書,非馬載莫屬!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這樣一來,尚書省與中書省都被李弘牢牢的控制在了手里,而關于門下省,那便不是他現在就可以隨意觸及的了,畢竟,門下省就相當于是陛下的頭腦,無論哪一項由中書省制定的國策,都必須要經門下省批復,而后由皇帝御批后,才會交給尚書省實施。
所以門下省本來看似不重要的位置,在李弘掌管了中書省跟尚書省后,門下省就成了卡在他兩手權利之間的橋梁,同樣也起著監督的作用,讓他無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像皇帝那般擁有無上的權利。
但如今的權利,已經是大唐立國以來,太子當中權利最大的太子了,哪怕是先帝李世民在世,繼承皇位之前,他的權利也不過限于尚書省。
而如今太子李弘,已經是開始掌管國策,跟實施國策。只是少了一條,那便是決策國策罷了!
下朝的朝臣們想著各自的心事,憂心忡忡、大快人心、拍手稱快,皺眉思索,形形色色的神情在眾臣子的臉上都能找到。
朝堂之上解決了裴炎,并不是多么讓人膽戰心驚的事情,讓他們感到糾結、擔憂的,則是接下來刑部、大理寺、御史臺三堂會審過程中,裴炎的嘴里吐出來的人的名字,也許,元日之后,朝堂之上會出現很多新面孔吧。
某人看著下朝后,從宣政殿后方離去的龍爹跟龍媽,急急招呼了兩聲,但那兩人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理都不理他的在儀仗的陪同下,緩緩隱沒在了宣政殿巨大的屏風后面。
連鐵跟汪樓苦笑著攔住李弘:“殿下,您就放過奴婢吧,奴婢不敢放您過去的,皇后有命,你要是過去,奴婢腦袋就得搬家。”
“我特么過不去,你們腦袋照樣得搬家。”李弘手無寸鐵,就完全打不過人家了,要是有把刀啥的,砍到他們身上還行。
但赤手空拳的話,這些貨色都跟練過鐵布衫、金鐘罩似的,站在那里任自己隨便發力,哪怕是踢襠都不能讓人家感到疼痛、痛苦。
“殿下,奴婢真的求您了,其實您大可不必非得從這里過去不是…您看宣政殿前門,它離后宮也不是很遠不是?”連鐵贏挨了李弘一拳,殿下的力道越來越猛,如果不是早就扎好了馬步,怕是都會被他一拳打翻在地的。
“臥槽!對啊,真是豬腦子我。”李弘扭身便跑,不顧殿中其他太監、宮女的側目,像是屁股后面著火似的跑了出去。
一陣風似的追趕,遠遠就看見了龍爹跟龍媽的儀仗正在緩緩往前,某人于是急忙呼道:“兒臣李弘見過父皇、見過母后。”
聽到身后某人的見禮聲,李治腳步微微一停,剛要扭身轉頭去看,就聽見旁邊的皇后說道:“別回頭,繼續走,不然的話,容易被他看穿我們的計謀,那樣的話,就前功盡棄了。”
李治聽話的于是邁步繼續往前,迷迷糊糊的問道:“你什么時候跟他達成一致的?”
“就在朝堂之上。”武媚不顧身后的叫喊聲,繼續往前走著。
“就是那一番眼花繚亂的手勢?”李治回想著朝堂之上,李弘怪異的舉動,喃喃問道。
“不錯。”
“那是何意思呢?”
“沒什么意思,裴炎向來是妾身替陛下治國期間所倚重的臣子,如今被他不知會一聲就下了大理寺,妾身難道不該跟他討要點兒好處,安慰下妾身嗎?”武媚笑顏如花兒般,淡淡說道。
神情之間說不出的輕松跟優雅,雍容華貴的氣度、漂亮白皙的臉頰,明亮美麗的鳳眸,眼角連一絲皺紋都看不見,還像是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一般風華絕代,美艷不可方物,讓李治望著陽光照耀下的皇后,不由得一陣心神搖曳,恍恍惚惚。
“安慰?”李治更好奇了,這怎么安慰?
剛才朝堂之上,治罪裴炎時你一聲不發,為何現在才說?既然你倚重裴炎,那就該當時發聲幫他才是啊。
武媚看著李治有些反應遲鈍的神情,輕嘆口氣說道:“裴炎乃是咎由自取,如果妾身在朝堂之上替裴炎開脫罪名,袒護他,豈不是置弘兒受他攻訐、誣陷不顧,豈不是讓身為太子的他失了顏面?那樣一來,李弘在朝堂之上,哪還有威信可言?”
“既然如此,何來安慰一說?”李治更加茫然了,既然皇后你知道以大局為重,那么為何又要討要好處安慰?再說了,他能安慰你什么?
“但裴炎乃是妾身依仗、看重之人,他李弘私底下也不跟我相商,就開始早早做局設計裴炎,他置我臉面于何處?雖然設計的天衣無縫,讓人以為完全是裴炎的錯,但工部房先忠跟裴炎之間,怎么可能會有金錢交易?就算是房先忠要以金錢賄賂他人,也該是賄賂李賢跟吏部才對,賄賂裴炎算是怎么回事兒?這明顯是李弘早就設計好的,逼著房先忠指證、誣陷裴炎…。”
“朕以為不見得,今日朝堂之上,人證物證俱在,怎么可能是誣陷,看房先忠的樣子,可是一早就打算請罪的,而且他可是對李弘挪用五百萬兩早就心有不滿…。”
“這能代表什么?李弘是何許人也?他想要誣陷裴炎,又不想讓其他朝臣看出來,以免影響他太子的威望,那么就得做到考慮周全、天衣無縫才行,其他人沒有看出來,難道以為我也看不出來嗎!哼,看我怎么宰他這一次,對了,你跟妾身一起往上抬價,必須得讓他長點兒記性才行!”武媚看著快步跑過來的挨宰之人,磨刀霍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