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任何人包括李治自己,都沒有想到,原本以為這一路上,格希元還會借機為難、設障給李弘,但不知為何,格希元卻是老實了一路,到了最后,甚至變得倒像是李弘的臣子一般了。樂文om。
無論是身為當事人的李治、李弘還是格希元,他們都沒有發覺,這種關系的轉變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但有一個人卻從皇帝陛下跟太子殿下之間的關系互動,以及皇帝陛下的神情舉止中,猜中了一些前瞻性的事情。
而恰巧不巧的,此人便是史藏詰,史藏詰與格希元同居一頂帳篷,臣子與臣子夜間躺在睡榻上,暗中聊一些皇家的事情,自然是再自然不過了。
也就是史藏詰的一番話,讓格希元茅塞頓開,一下子看清楚了前方自己的路,加上李弘的人格魅力,以及戰場上的殺伐果決,特別是那句沒有什么重要的過大唐的利益這句話,讓他感到震驚的了。
所以,不知不覺間,李弘、李治、格希元之間便若有若無的發生了一些變化,也讓在遼東這段時日以來,所有的戰事都能夠順林的進行,其中自然也囊括了格希元的變化。
格希元之所以會在以前選擇站在李弘的對立面,無怪乎是他很清楚當今太子李弘在長安的形象,自打四歲被立為太子后,就沒有過一點兒太子的禮儀風范,皇家的禮制、典范等等,在太子身上一點兒也看不到影子。
這對向來注重皇家禮制、典范的格希元來說,也是讓他一直不看好李弘能夠順利繼承大統,能夠給大唐造福址的原因。
而在朝堂之上的百官當中,持有這種見解的人并不止他格希元一個,大部分沒有跟李弘有過交集的官員,基本上都持有這種想法兒。
而之所以李弘在去洛陽時才感到這股壓力,不再強出頭,其原因便是他龍媽武媚幫他承擔了大部分的壓力,與其說是承擔,不如說是,在李弘在安西那幾年間,他龍媽武媚替李治處理朝政期間,若有若無的便在朝堂之上形成了一股皇后的朝堂勢力。
而這股勢力里面,自然是也有不看好太子李弘的官員,但因為李弘與武媚的母子關系比其他幾個皇子更加連心,而且當初以十歲之齡就保護過武媚,加上對賀蘭敏之、賀蘭敏月、武順等人的處理上,也讓武媚更加看好李弘。
況且,就算是李弘當年沒有挺身而出,危機時刻站在武媚的跟前保護武媚,沒有與武媚聯手對付武順跟賀蘭敏月,武媚在自己親生的幾個皇子當中,最為看好能夠繼承皇位的,依然還是李弘。
所以一部分不看好李弘,屬于武媚朝堂勢力的官員,自然是被武媚親自把這股,對李弘不滿的怨言給壓了下去。
李弘從當上太子至今,卻從來沒有為哪一本史籍作注,更別提是與其他臣子一同著書了,所以這也一直讓朝臣詬病。
而人家沛王李賢,則憂國憂民的為《后漢書》作注,以此借史書驚醒自己、警示朝臣,加上這幾年還與同其他臣子一同著了《修身要覽》、《君臣相起發事》等幾本書。
在名聲、名望上,向來也是一個愛民如子、尊敬朝臣的賢王,自然是吸收了一批臣子在其身邊。
格希元便是在如此背景下,被李賢吸收為自己人,而特別是給《后漢書》作注這種名傳千古的事情,文人臣子自然是不甘落于人后,巴不得跟隨沛王李賢一同作注、出書。
而從太子李弘來到遼東后,李治在明確得知李忠與賀蘭敏月已死的事情后,竟然在安市城下任命太子,統領全軍與高句麗作戰,這也讓格希元、史藏詰等人,不得不去琢磨這里面的政治意味兒。
隨著戰事的深入,李治的放權,李弘的全面統轄,加上好幾次李治放棄朕的自稱,以我自稱,都是向朝臣釋放出了信任當今太子殿下的信號,陛下這樣無條件的對太子殿下的信任,而且還是在遼東戰場上,不是在長安城,所以就更不得不讓人去琢磨,這背后的深層次原因。
李治看著愣神了半天的李弘,踢了一腳提醒道:“跟朕說話竟然一直走神,想什么呢?”
李弘從沉思中被踢醒,恍然道:“哦哦,沒事兒,格希元的事情好說,能臣與佞臣有區別,何況格希元并不是佞臣,如今能力有、威望也有,對遼東又熟悉,而且還忠于朝廷,兒臣總不能因為他在兒臣剛一到遼東時,反對兒臣,就不用他吧?個人之間的恩怨,不能放在朝堂之上,如果這樣的話,難道這朝堂之上的所有官員,您都看著順眼?”
“呵呵,說的也是。身為皇帝,任人唯親其實并不可怕,任用良臣也不可怕,但因個人成見不重用良臣,才可怕,到時候吃虧的便是自己了。當年長孫無忌與朕之間頗多嫌隙,但你能說朕不用他?不用他朝堂就得塌一半,所以不單得用,還得重用,至于用到什么時候,這個就是火候問題了,你現在能有這樣的覺悟,已經難能可貴了。既然你認為格希元可以擔當此大才,那么朕也就準了。”李治撥弄著茶杯里的茶葉,淡淡的說道。
“那兒臣就這么決定了,劉仁軌也會留在此地,劉仁軌統軍與格希元統民,史藏詰兼任御史,監管、調解兩位地方大員,如此一來,只要經過磨合期,他們熟悉了這樣的配套班子,想來安東可以安穩幾年。”李弘全盤托出自己的計劃,照搬安西的配置在安東實施。
“朕準了,安西已經成功的運用了,自然朕也就不會有疑慮了。”李治點點頭,開始思索著自己事情。
“對了,那父皇您找我什么事兒?”談完自己的事情后,便開始問向他龍爹,剛才龍爹不是說有事兒找他相商,幫他拿主意嗎。
李治抬頭看了看李弘,表情無辜的撓了撓耳根,若無其事的說道:“唔,對,朕的事情你給拿個主意吧,這事兒朕思來想去,一個人拿捏不準你母后的脈門,所以讓你給參考下。”
“什么事兒還要揣摩母后的心思?您是當今陛下,這…還有事兒…需要向母后啟…稟稟?”李弘盡力裝作不明白,但不由自主的,眼神還是忍不住掃了一眼龍爹身后的張綠水。
而這一眼,竟然還被他龍爹逮了個正著,于是他便聽見李治無賴加模棱兩可的話:“對,就是這事兒,你覺得你母后會怎么想?”
“父皇…兒臣那邊還有正事兒要處理,那個什么…劉仁軌跟格希元他們還候著呢,安東都護府一事兒您同意了的話,兒臣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這事兒落實了,免得到時候太過倉促。所以…還請父皇允許兒臣告退。”說完話的同時,李弘也站起了身子,向李治行禮道。
“嗯,行,你走吧,踏出這個廊亭一步,朕就打斷你的狗腿!給你點兒顏色你還要開染坊了怎么的?遇事就往后退,這是一個太子應有的行為嗎?給朕坐下!”李治面色冰冷,不孝之子倒是滑溜,還沒開始談就想溜。
李弘看著強硬的父皇,只好苦著臉為難道:“父皇,這是您后宮里的事兒,兒臣不能參合啊,何況,這事兒歸母后管,兒臣就算是同意了…。”
“這么說你同意朕帶綠水回長安,納入后宮了。好,朕心欣慰啊,只是這新羅的公主被金法敏也獻給了朕…。”
“父皇,您要是這樣就沒意思了,兒臣哪句話同意了,兒臣是說,就算是我同意不也一點兒用沒有啊,您到最后,不是還得找母后不是?”李弘看著李治手里捏著的水果,如果自己再不坐下,恐怕龍爹就會往自己身上扔了,于是只好郁悶的繼續坐回去,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
千防萬防,自己早該想到了,龍爹跟這個張綠水的事情,以龍爹的脾氣秉性,重情重義的性格,肯定是不會玩玩兒就扔在高句麗不要的,肯定會帶回長安的。
而要帶回長安,以后宮那個母老虎的脾氣,李治他也沒辦法拿捏的準不是,誰知道帶回長安后,張綠水會不會因為水土不服,沒兩日便暴斃在大明宮或者那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這些都是保不齊的事情。
就沖當年母后與王皇后、蕭淑妃爭斗皇后之位的手段,以及對抗武順、賀蘭敏月隱忍多年的堅韌,誰知道母后會如何對待張綠水,對了,現在還得加上一個新羅贈送的公主,這事兒李弘可是不敢管,巴不得是有多遠離多遠。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覺得你母后會如何處置?”李治眼神嚴肅,掏心窩子的問著自己的兒子。
自從武順、賀蘭敏月之后,李治已經收斂了很多,但架不住這出來一趟搞個外遇啥的吧?何況他現在也沒有多少愛好了,弄兩個女子回宮,應該不算是過分的事情。
可李治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武媚又不是沒有跟他提過從民間選取采女,但都被他自己以身體不堪為由拒絕了。
現在要是帶兩個女子入宮,皇后會怎么想呢?
李弘看著龍爹認真的表情,顯然是他老人家真的上心了,那么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父皇,這也就是兒臣跟您說啊,過了今日,我絕對不會承認今天我說的任何一句話。”
“好好好,你說,朕知道了。”
李弘趴伏在桌面上,伸長了脖子低聲道:“找花吉啊,秘密的帶回長安,然后您立刻來一次小規模的民間選取采女,把她們兩人安插在里面,讓花吉暗中示意掖庭局的人選中這兩人,這不就行了?”
“對啊!妙策啊!”李治雙眼一亮,一拍大腿欣喜道:“還是你懂得對付你母后,朕受教了。”
“呃…要是被母后發現了,您不能告訴母后這是我說的,說了我也不會承認的,您記住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滾吧,這里沒你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