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祥看著謝夫婁的身軀緩緩倒了下去,脖頸處那噴灑出來的鮮血,散落在地上,在被泥土全部侵蝕之前,像是一朵黑色花朵兒在腳下的土地上凋零。樂文章節 不過到最后,劉祥也聽明白了一點兒,那就是謝夫婁對太子殿下李弘的由衷夸贊,以及像夫余豐的最后忠言:‘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做大唐的臣子,大唐有如此一個能征慣戰的儲君,是大唐的幸運,卻是百濟、新羅、高句麗等國的不幸。’
李弘一邊走一邊踹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肥胖的身軀套著的衣服跟剛才水里撈出來似的金法敏,一邊悠然自得跟劉仁軌詢問著為何他會出現在新羅、百濟聯軍的后方。
原來劉仁軌跟劉仁愿原本打算跟李弘說一聲,但因為時間太晚,加上李治的強硬命令,以皇帝的名義命令兩人即刻出征,所以兩人在倉促之間,也沒辦法告知李弘一聲。
但當他們率領著唐軍以及高句麗的兵士出了柳京城不遠時,就已經察覺到了有人發現了他們的大軍,起初并沒有在意。
但劉仁軌卻是鬼使神差的把陛下派他與劉仁愿即刻出征的事情,與高藏聯系到了一起,在心中暗自懷疑會不會是高藏鼓惑陛下讓自己出征,而后趁大唐在柳京兵力不多的情況,是不是想要反擒陛下。
于是便偷偷摸摸的派人反偵查了那些發現他們的人,沒想到,竟然發現是新羅跟百濟聯軍的大軍,于是劉仁軌與劉仁愿兩人暗中商議,以陛下另有其他旨意為由,于是便讓劉仁愿率領輕騎兵部隊與高句麗兵士前往邊境。
而劉仁軌則率領重騎兵部隊,伺機在新羅、百濟聯軍準備攻城時,從敵人的后方發動攻擊。
于是,這便有了夜晚的三盞鬼火似的旗語出現。
旗語乃是安西部隊特有的,在其他地方還并未完全普及開來,但薛仁貴與劉仁軌等人一路上,在講述這些年在安西的收獲時,特意提到了這些比他們所用的更加繁雜,但也更簡練的旗語的好處。
于是,一路上劉仁軌等人,便開始跟著薛仁貴學起了這旗語,沒想到,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就用上了。
李弘笑了笑,再次一腳把金法敏踢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旁邊新羅的臣子此時只能是敢怒不敢言,神色黯然、痛哭流涕的看著自己的王上,像是豬一樣被大唐的將領踢來踢去。
原本光鮮華麗的王服早就已經骯臟不堪,占滿了血跡與塵土,混合著肥胖之人特有的汗味兒,散發出讓蒼蠅歡欣鼓舞的味道。
臉上此時也已經是青一塊紫一塊,加上塵土占滿了臉頰,又被額頭的汗水沖刷,于是一條一條的黑色痕跡掛滿了臉上,活活的一個大花臉的樣子。
如果說李弘在高句麗、百濟、新羅之間,對誰的成見最深,對誰的警戒心最高,自然是非新羅無疑。
原本的歷史進程上,新羅曾與大唐聯手滅百濟、高句麗,簽下友好盟約,但最終新羅狼子野心漸起,為了能夠效仿大唐,建立如同大唐一樣的社稷制度,于是開始翻臉不認人,最終與大唐之間展開了戰爭。
所以李弘看著這個肥胖的跟球似的金法敏,是絕對生不出一絲的好感來,如此對待他已經是輕的了,要不是劉仁軌等人阻攔,第一時間李弘就想殺了他!
六十多歲的夫余豐被劉祥從馬車上拉了下來,無論是新羅、百濟的俘虜,現在都已經被大唐的兵士趕出了大唐,全部趕入了柳京城高句麗兵士出征后,空無一人的兵營監管了起來。
被李弘踹出去的金法敏,在踉踉蹌蹌滾了一圈后,正好與剛剛從車上下來的夫余豐站在了一起,兩人互望了一眼彼此狼狽不堪的樣子,眼中都是充滿了深深的悔意跟苦澀,眼前的這一幕,是他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臣夫余豐見過太子殿下。”夫余豐率領著身后三十來個臣子,恭聲下跪行禮道。
李弘還沒有來得及疑惑夫余豐為何知曉自己的身份時,旁邊的仿佛乞丐一般,渾身臟兮兮的金法敏瞪著圓圓的眼珠子,噌的低下頭看向看向正在恭敬磕頭的夫余豐。
而后又飛快的伸手指向李弘:“你是…。”
意識到自己手指大唐太子殿下的不敬后,金法敏又飛快的放下手臂,普通一聲,揚起一陣塵土后,率領著剛剛在自己身后站定的臣子,也一下子跪了下去,嘴里急急說道:“臣金法敏見過太子殿下,請殿下饒恕臣剛才的無禮。”
李弘沒理會跪在自己面前的一片人,四下張望了下,并沒有找到適合坐的地方,于是只好拉來幾個尸體墊起來,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下,竟然大刺刺的在幾個摞起來的尸體上坐了下來。
劉祥快步走到跟前,詳細的把剛才自己與謝夫婁的一切說了一遍。
李弘贊許的點點頭:“難得你有惺惺相惜之心,不錯,我大唐乃是禮儀之邦,自然是秉承著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宗旨來與鄰國相處,記得一會兒厚葬他。”
“是,殿下。臣多謝殿下不追究之恩。”劉祥恭敬的說道。
“客氣了,武將有武將的立場跟認同,你這樣沒錯。”李弘揚起頭看了看劉祥,太陽如今已經高高的掛在正當空,正是一天最為悶熱的時候。
一絲絲感受不到任何涼意的微風吹過,并沒有給此處的任何人帶來涼爽、清新的空氣,反而是一陣陣惡臭撲鼻的血腥味兒更加濃厚了不少。
李弘沒打算把夫余豐、金法敏立刻押解回柳京城,劉仁軌等人自然是也不會在此刻提醒、建議太子殿下此時該黨如何做。
而且他們幾人看太子殿下的意思,大有就在這血腥味兒濃厚刺鼻,跟斷斷續續還殘留著慘叫聲的戰場上,問罪新羅跟百濟的兩個王。
“把頭抬起來吧。”李弘屁股底下坐著幾個尸體,頭盔已經摘了下來,但還是接過了花孟遞過來的白手絹,做成了口罩樣式,綁在了嘴上。
金法敏與夫余豐兩人低頭互望了一眼,原本還以為會把他們押送到柳京城問罪,沒想到大唐的太子殿下果然是行非常人之道,竟然就要在這血海尸山成野的戰場上問罪他們。
“既成的事實就沒有必要再問緣由了,為什么敢于攻打柳京城,為什么明知我大唐駐軍此地,竟然還敢來,這些我都不問。現在先問你們第一個問題,想活還是想死?”李弘手拄著橫刀在地,語氣輕松的問道。
“活…。”金法敏與夫余豐異口同聲,同時抬頭快速說道。
“竟然上戰場還帶女人?有意思,可惜,自己又沒有實力保護自己的宮女,可悲了就。”李弘看了一眼跪在金法敏身后的兩個俏麗的宮女,新羅婢果然是名不虛傳,兩個姿色姣好的女子,顯然很符合大唐富貴人家買奴婢的審美觀。
“請太子殿下饒命,臣只是一時糊涂,聽信了大臣的讒言佞語,所以才被豬油蒙了心,稀里糊涂的被他脅迫至此。”夫余豐反應比金法敏快了很多,立刻把所有的罪責推到了死人謝夫婁身上。
“是是是,臣也是受了溫君解的讒言跟逼迫,迫不得已才被他脅迫過來的,臣絲毫沒有敢與上國對抗的膽量,還請太子殿下饒命。”金法敏肥胖的身軀抖動著,眼睛一轉,一見旁邊并沒有溫君解此人,于是也有樣學樣,把罪名推給了三軍統帥溫君解身上。
李弘對于他們的解釋絲毫沒有興趣,敢做不敢當,這是新羅、百濟,特別是上一世那高麗棒子最為拿手的好戲,所以他根本就不問緣由。
“既然想活,容易,派你們的大臣回去取銀子來贖你們兩人吧。”李弘不為別的,只為錢,畢竟,把他們的錢拿光了,他們也就沒有實力在短時間內組建軍隊,那么三家也就能和平共處一段時日了。
“不知道殿下需要多少銀子?”金法敏一聽要銀子,兩眼立刻亮了起來,只要不要命,銀子好說,說出數目來就行。
“你覺得你值多少銀子?”李弘不屑的看著金法敏,再看了看一臉凝重的夫余豐,淡淡的問道。
“這…臣這身肥肉恐怕值不了多少錢,一萬兩如何?”金法敏在身后臣子膽戰心驚下,賣弄起了小聰明。
“一萬兩?金法敏,你覺得我要是現在殺了你,然后打到新羅王城扶持另外一個貴族當王怎么樣?想來他們能夠給我的,肯定比你多吧?”李弘也不著急,因為剛才聽見馬蹄聲,竟然是龍爹在一干金吾衛的嚴密保護下,騎著戰馬向這邊趕過來了。
“對了,還有你夫余豐,百濟除了你們貴族之外,還有七大貴族,比如那…沙氏、燕氏、國氏、木氏等,他們恐怕巴不得你這次出征死在戰場上,或者被我大唐俘獲吧?如此一來,他們就可以仗著與倭國人鬼室福信常年的親密關系,篡取你的王位了,所以,如果你不想百濟亡國,就趕緊派人回去籌錢吧,至于你的王位值多少錢,自己掂量吧。”李弘轉向夫余豐說完后,便起身迎接他龍爹的到來。
沒見過這種人,滿是刺鼻惡心的讓人嘔吐的戰場,他非得跑過來湊什么熱鬧。
(ps:明日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