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加封太子李弘為尚書省尚書令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似的,大半天的時間就已經在關中各地四散流傳,中書、門下起草奏折,正式由皇帝陛下簽署文書,任命李弘為尚書省尚書令。
而今大唐的各個官署都已經不再大明宮內辦公,在太極宮重建后,這里便成了大唐各個官署衙門的辦公地點。
尚書省居中、中書省、門下省居左右,三個官署衙門形成了一個品字形,拱衛著身后的大明宮。而在三省前面則就是尚書省掌管的六部了。
九寺五監根據職責不同,有的已經被轉移到了太極宮的官署里,有的則還是落在大明宮。
大唐的九寺與六部職能多有重疊,因此想要在短時間內梳理這些還是很難的事情,而御史臺在所有的官署衙門中,一下子地位變得高了起來,被安置在皇宮,手里雖無實權,但嘴上的權利則是看樣子要比以前更大了。
連同御史臺跟著地位見漲的,還有就是九寺之中的大理寺,因為其獨特的職能,因此其地位也變得愈加重要。
所謂的“三堂會審”,便是由御史臺、大理寺、刑部三個官署來處置案件。因此,御史臺、大理寺、刑部在職能上就相當于市上一世的法院、檢察院跟公安部。
雖然具體職能,特別是御史臺的職能,還沒有那么清晰明了,但李弘已經有意向,在梳理完六部后,開始向大理寺跟御史臺下手。
文武百官之中,在太子李弘被任命為尚書省尚書令后,心里頭忐忑之人就要數尚書省的左右仆射:張文瓘跟崔元綜兩人了,自己是不是還能夠一直居職仆射,現在尚書令的意見就顯得極為重要了。
不過好在李弘沒有讓他們揪心很長時間,便在尚書省他自己的政務室喊來了張文瓘跟崔元綜,認同了兩人在尚書省的政績,也勉勵兩人要做好被自己折騰的準備。
崔元綜很興奮,聽著李弘的話語是重重的點頭,他很期待在太子殿下的手下,能夠作出一番政績來。
而張文瓘年齡漸大,不像剛五十歲的崔元綜一般有勁頭,如今朝堂突變,對于快到辭官養老年齡的張文瓘來講,只指望著能夠安安穩穩的把這一兩年度過,然后在歸隱田園,享天倫之樂。
安撫完兩個得力手下的李弘,便開始在尚書省無所事事了,寒冷的冬季、西北風呼呼的刮,如刀子一樣刮在臉上,讓人感覺生疼。
但這依然阻止不了遠處皇城外面的老百姓在長安街頭穿梭,特別是東西兩市,如今年關將近,他們才是最為忙碌之人,都想趁著這個時候能夠多賺一些錢,能夠過上一個比去年更有成就的元日。
揚武跟連鐵徹底代替了花孟跟芒種的職責,兩人每天都是陪同李弘前往尚書省,但待不了大半天,年關將近,各個官署衙門也沒有那么多事情要處理。
況且經過前幾天朝堂之上的大動蕩后,一下子把今年朝堂之上最重的政務難題給解決了,于是,最為忙碌的也就是戶部而已。
林士翎領東宮官職太子詹事丞之職,縮在東宮詹事府正在取暖時,被李弘一腳踢在屁股上,然后便把林士翎扔到了戶部,讓其幫助新任戶部尚書一同處理舊錢、新錢一事兒。
“好鋼就得用在刀刃上,放在東宮簡直就是浪費人才。”李弘穿著雪白的皮裘走在大明宮的路上,高大的身型配上皮裘,從后面看,活脫脫一只狗熊在皇宮里晃蕩。
父皇沒在紫宸殿,那么就一定在蓬萊殿了,母后的宮殿此時應該是最為熱鬧的吧?
李弘縮著脖子緊了緊皮裘,剛一走到蓬萊殿門口不遠處,就聽見武媚在訓斥古靈精怪的李令月。
“這都是誰教你的?不讓你去崇文館,就是怕你變得跟那小兔崽子一樣,在皇宮里無法無天,你還倒好,沒事兒就還喜歡往人家那東宮跑!”武媚聲音如寒冬臘月一樣的冷,但其中依然還是有著絲絲溫情跟無奈。
自然,古靈精怪的李令月根本就不會害怕她,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兒,討好的看著武媚,搖晃著她的玉手咯咯直笑。
這也不怪武媚生氣,畢竟剛才發生的一幕讓她恨不得把李弘揪過來打死拉倒!
李令月在李治走進蓬萊殿與武媚寒暄了幾句后,就開始獻寶似的在李治身邊說道:“父皇,吃飯要吃七分飽,吃太多…會怎么樣兒您知道嗎?”
“怎樣?”
“浪費錢,咯咯。”李令月惡作劇成功的咯咯直笑,卻是聽的武媚腦仁兒都疼。
這一定是李弘那小兔崽子教的!武媚下定語的說道。
李令月也不怕,繼續仰著小臉兒對大唐的皇帝跟陛下念道:“剛燒開的水不要喝,對身體不好…。”
李治條件發射的剛要說“胡說”,就聽見李令月雙眼一骨碌,俏皮的突出兩字:“燙嘴。”
于是武媚頭疼的更厲害了!當初就怕她去崇文館學壞了,所以才把她放在了國子監,這下倒好,前幾日跟著人家與李旦跑到宣政殿門口集會去了!
“一天不能吃太多的雞蛋,如果吃太多…。”李令月看著李治,等著他接話兒。
但李治學聰明了,只是溺愛的看著李令月不說話。
李令月小嘴一撅就要離開他的懷抱,于是李治只好問道:“如何?”
粉雕玉琢的李令月立刻展開笑顏說道:“母雞來不及下,咯咯。”
于是李令月便被武媚氣急,拉到了跟前在訓斥,某人聽著蓬萊殿里面的訓斥聲音,有些心虛的看了看四周,還好沒有旁人看見自己。
于是看了看身旁的揚武跟連鐵:“要不咱們回去吧,今天看來不適合看望父皇跟母后…。”
“你給我滾進來!”武媚的聲音在里面響起,狗熊一樣的身型站在窗戶下,武媚就是想不看見都難。
于是“狗熊”只好訕訕笑著,在揚武與連鐵的陪同下走進了暖烘烘的蓬萊殿內。
“兒臣見過父皇、見過母后,那個什么?沒事兒我就先走了,突然間想起尚書省還有一大堆事兒沒處理呢。”李弘嘿嘿笑著說完就要轉身走人。
“騙人,母后,皇兄騙人,他只要一那個樣子的笑容,就很有可能是騙人。”李令月快跑兩步,也不管剛剛從寒風中走進來的李弘身上冷冰冰的,抱著一只蓋著皮裘的腿說什么也不撒手了。
武媚不為所動,嘴角掛著一抹冷笑,不知何時起,手里就多了一把雞毛撣子:“吃飯不能吃太多、吃太多浪費錢。剛燒開的水不能喝、燙嘴。一天不能吃太多雞蛋,吃太多、母雞來不及下。這些都是你教的吧?”
武媚強忍著笑意敘述著李令月剛才的俏皮話,她實在想不通,這些他都是怎么想到的?還有那些可以流傳千古的詩詞,都是怎么想到的?從小到大,好像就沒有他不會的事情!
哪怕是真不懂,只會歪理邪說,他也能夠給你講出一大堆似是而非,但絕對是謬論的道理來。
不過武媚的話音剛落,李弘還來不及說話,抱著他腿的李令月就又開始開啟話癆模式了。
“母后,皇兄還教我背莊子的《逍遙游》了呢,就是跟國子監先生教的不太一樣。”李令月拖著李弘的一條腿,走到了武媚跟前,再次仰起小臉兒求表揚。
李弘聽到小話癆的話,只能是無語的在心中長嘆一聲,坑兄啊,李令月這是成心要坑自己啊,自己教她的那是莊子的《逍遙游》嗎!
李弘在這一刻有股想哭、遠離李令月的沖動,最起碼以后不能亂教李令月了,不然自己早晚被她坑死。
聽到李令月的話,不光武媚好奇了,就是一旁淡定的李治也好奇了,問道:“你說皇兄教你背誦《逍遙游》?莊周的《逍遙游》他自己都背不全呢,還能教你?”
在這個時代,如果自己背不全是不會教別人的,因為那不是顯示你學問多,而是顯得你沒學問,但這樣的觀點放在李弘身上,那能有用處嗎?肯定是沒有!
武媚臉色跟外面的氣溫似的驟降,冰冷著表情看著毫無所覺的李令月,淡淡說道:“那你倒是給母后背一背你皇兄教你背誦的《逍遙游》。”
李弘感覺武媚手里的雞毛撣子讓他眼暈,想要接過雞毛撣子放起來,卻被武媚示威性的嚇得索回了手,不過也拉開了足夠的距離,雞毛撣子不會一下子就招呼到他身上。
“是,父皇、母后,兒臣這就背誦給您們聽。”李令月正色說道。
“背什么背,就那么兩句不用背了,父皇跟母后會的比皇兄多,你不要班門弄斧了就。”
“你攔她干什么!讓她背,能背多少背多少!”武媚聲音之中已經醞釀了足夠的怒氣,聽的某人是不由自主的打顫。
“是,父皇、母后,您們聽好了: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鍋燉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多放鹽、一個少放辣…。”
“李弘…。”武媚咬牙切齒,恨不得生撕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