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站在內城的城墻邊上,一陣風刮過,漫天的黃土在夜色下像是陣陣陰風,帶著呼嘯聲,讓人感覺到詭異的難受。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穿著吐蕃特有的袍子,火光照耀下,腦袋上的帽子沾滿了黃土,風吹過后,竟然還給吹掉了不少。
李弘并不認識嘎爾悉若,不過是從他的衣飾上看出了他的身份。
吐蕃向來是效仿大唐的既得利益者,甚至這一時期的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在極力效仿大唐的任何一切。
吐蕃同樣效仿了唐朝的關于官員品級的制度,然后稍加修改就成為了他們現在的品級等級制度。
衣服顏色上自然是效仿了大唐,而在告身,也就是大唐的令牌魚符上,同樣也是進行了改變的效仿。
官員品級分為六等,而那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自然是第一等,粗毛布的臂袖上懸掛著一塊三寸圓的翡翠,說明了他的品級已經是最高了。
接下里依次為金、銀鍍金、銀、銅,還有最末等的鐵片。
李弘趴在馬鞍上,神色輕松看著那為首的男子說道:“你就是嘎爾悉若?”
“你是什么人?”嘎爾悉若一張口,生硬的羊肉串漢話便脫口而出。
“安西都護府的大都護。”李弘并未隱瞞,淡淡的說道。
“你想干什么?”羊肉串的聲音有些冰冷,看了看四周的兵士。
本來他可以等到李弘的鐵蹄經過后再逃出來,不想就在城墻洞口,一個手下不小心弄出了聲音,小小的聲音竟然被人家發現,迫不得已只好尷尬的爬出來。
“我不想干什么,倒是想問問,你想干什么?”李弘不自覺的學著羊肉串的語調,這讓嘎爾悉若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大唐的官員都是這么沒有禮貌嗎?”嘎爾悉若臉上一片怒色。
“沒禮貌也比白眼狼強,我大唐是給你們吃給你們喝,你們這群白眼狼卻只想著占我大唐的便宜,到底誰沒有禮貌?”李弘也不下馬,就那么趴在馬鞍上,大皮裘穿在身上暖和極了,露出個腦袋瓜子,輕松的說道。
“吐谷渾又不是大唐的土地,那里是我的家鄉,是被他們占領了,我們只要要回來而已。”
“放你娘的屁,我還說吐蕃是我的故鄉呢,我現在找你們要回來,你們給嗎?那誰,把他們抓起來,外面怪冷的,抓起來去都督府再審問。”李弘看著小雪一直在搓手,然后對獵豹示意道。
看著獵豹等人要動手,幾個吐蕃人腰里的彎刀立刻抽了出來,把嘎爾悉若保護在中間,警惕的看著周遭的大唐兵士。
“你要腦子沒病,就讓你的手下放下手里的刀子,然后跟我們走,如果你想他們死,我也不反對。”李弘一拉手里的韁繩,糧票立刻心神領會,輕松的掉頭開始往內城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李弘便聽見身后傳來嘎爾悉若悶悶的聲音:“放下刀子,跟他們走。”
“爺,這個人很厲害嗎?”走在內城前樓蘭都督府的街道上,小雪有些奇怪殿下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這個人。
“他還行吧,看跟誰比了,跟我比自然是就弱了,但他有個精明強悍、老奸巨猾的老爹,就是祿東贊。”李弘望著前方的火把,無天已經完全控制了都督府。
“奴婢覺得他連您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小雪驕傲的說道。
“不對,應該是沒有資格跟爺相提并論。”夏至看著李弘自從抓住這個嘎爾悉若后,心情變得愉快起來后,也跟著說道。
“嗯嗯,還是夏至會說話,那個半梅、尋蘭,你倆不夸夸我嗎?”李弘看著前面的驚蟄快速跑過來,心情更是大好,對著旁邊另外兩騎上的宮女說道。
半梅、尋蘭這些日子,比以前在宮里時更加了解了太子殿下的性格,而這段時日的相處以來,讓她們覺得,恐怕太子殿下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太子了,從來不會刁難她們。
“爺,奴婢覺得他沒您帥…。”
“快拉倒吧,你這夸人都不會夸,以后多跟夏至、小雪學學如何拍馬屁。”驚蟄牽著糧票,緩緩走到了都督府門口,只見不算高大,黑漆漆的木門大開,而門口處跪著四五個人。
兩側的燈籠早已經點亮,一些火把依然還照亮著這里,李弘看著跪在地上的安末深盤,淡淡說道:“你還真是可以啊,墻頭草的本事兒被你發揮到了極致了啊,拿著我大唐的,然后又勾結著吐蕃,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說完后看著其他幾個不認識的人,對跪在門口中央的幾人一人踹了一腳,便徑直走了進去。
一夜的辛勞,總算是讓李弘沒有白跑一趟,在夏至等人給他收拾好房間后,李弘便把一切交給了無法無天。
至于如何處置領著大唐樓蘭都督府的安末深盤都督,李弘早就已經想好了,無論如何,都督都得換成大唐的人才行,而且包括刺史等,都需要由唐人來擔任。
瓦解掉舊有的豪門世族勢力,培養起親大唐的地方中層階級,然后在融合整個樓蘭的所有階級,在文化等方面,取得一統,真正的把這里變成屬于大唐的地盤。
姚崇與桓彥范在第二日樓蘭城城門還未開時,便已經趕到了樓蘭城城門口。
張柬之自從被李弘提名為禮部尚書之后,不知不覺的同樣步入了工部尚書閻立本的后塵。
崇文館的宇文融、梁孝仁還有楊炯等人,此時也已經過了玉門關,正在前往龜茲城的路上。
作為在西域的文化傳承者,李弘想要在詩仙李白未出生時,看看是不是還能在西域發掘出更多的人才來。
原本李弘還想讓王勃一起過來,但被李賢以另有任用,而且龍媽武媚跟父皇李治,也不同意自己挖皇弟的墻角,因此拒絕了他的無理要求。
至于剩下的兩個初唐四杰駱賓王跟盧照鄰,早年在游曲江池時,就被李弘當時的才氣所折服,因此在通過吏部的同意后,兩個并不怎么受重用的人,也加入到了支持西域大開發的隊列當中。李弘以私通外敵、窩藏龜茲國國王等罪名,撤了安末深盤的官職,與白蘇尼至等曾經的西域上位者,被送回了長安城。
則羅這個大唐的武散官,在與西域的盜賊孔雀盜團交戰中,奮勇殺敵,為了保護安西都護府大都護而殉職。
處理完這些事情后,剩下的事情,李弘自然而然的交給了姚崇跟桓彥范等人來完成。
現在唯一一件還未處理的事情,自然就是已經在吐蕃任職為,大相祿東贊之下的小相嘎爾悉若。
三天來,李弘并沒有給嘎爾悉若等人一點兒食物,只是給了少量的水來維持身體所需的水分。
“這個家伙殺不得。”李弘面對姚崇跟桓彥范詢問的眼神,搖頭說道。
“還請先生明示,為何殺不得?難道他比白衣大食的三王子還要尊貴?”姚崇有些不解,問道。
“那倒不是,論起身份、地位的崇高,他倆半斤八兩,雖然嘎爾悉若不是吐蕃的王子,但實際等同于他們的王子,祿東贊一手把持著吐蕃朝堂,雖然人遠在吐谷渾,但他的影響力可是無可比擬的。而且,吐蕃贊普可不是松贊干布的兒子啊,而是松贊干布的孫子芒松芒贊為吐蕃的贊普,所以,吐蕃的朝堂之上,如今可以說是嘎爾東贊一家說了算。”
李弘凝視著桌面上的西域地形圖,指點著阿史那都支,說道:“如果現在殺掉他,等同于與吐蕃正面開戰,如今我大唐還不具備,在西域同時展開兩場大規模的戰爭。何況還有白衣大食一直對波斯都督府虎視眈眈。”
“那我們該怎么辦?總不能就這么養著他吧?”姚崇如今被李弘培養的,也變成了一個利益政客,看一個人,永遠都是從自身利益率先出發。
對于無利可圖之人、沒有利用價值之人,他與桓彥范現在的處理方式,如今像極了李弘的方式方法。
而這也是李弘為何要帶他們來西域的原因,就是希望通過言傳身教,讓他們更多的懂得利用別人,更多的利用自身手里的牌,來為大唐謀取利益。
“當然不可能就這么養著他了,告訴裴行儉,讓他去信給祿東贊,告訴他,因為他兒子蓄謀勾結樓蘭都督安末深盤造反,被大唐禁押在于闐,如果想要贖回他兒子,就把吐谷渾的土地歸還給吐谷渾王諾曷缽。”李弘說這些的時候,甚至還帶著一絲調侃的味道。
“這…這樣他們能信?”桓彥范發覺這個法子,簡直有些小兒科了。
“當然不可能信了,我們也不打算讓他相信,但是有他在我們手里,就能夠給我們爭取到更多的,用來穩固安西,鎮壓阿史那都支跟李遮匍的時間,如此一來,裴行儉在用兵上就不會顯得拮據了,可以放手鎮壓了。”
姚崇與桓彥范,加上李弘,三人的歲數加起來還不如祿東贊一個人的歲數大,如今卻已經開始算計著老奸巨猾的祿東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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