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第一次上朝就遲到了,你們別跟著我了,我先走了。”天色灰蒙蒙的還未完全亮起來,太極殿前方。
李弘望著最后一個朝臣走進了太極殿,腳下的滑板滑得飛快,轱轆的聲音仿佛也帶著焦急,離的老遠都能夠聽見。
李弘的身后遠遠的掛著花孟與夏至,夏至手里不知道還拿著什么東西,邊氣喘吁吁的跑,邊低聲呼喊著:“殿下、殿下,您的玉帶。”
已經踩著滑板上了臺階的他,經夏至小聲提醒才發覺,又急忙從臺階上踩著滑板一躍而下,身后的太極殿里,已經響起了群臣見禮陛下的聲音。
手忙腳亂的在夏至的幫忙下,李弘的玉帶經過改造后,與上一世的腰帶一樣,玉帶板一頭一個相互一扣,便束在腰間,方便簡潔。
“還有魚符和您得玉佩。”魚符相當于官員的身份印證,朝會之時都會有太監過來檢校。
“好了好了,不差東西了吧,怎么樣兒,腦袋上的束冠沒問題吧?”李弘提著滑板爬臺階,一邊問道。
夏至看著還有些七扭八歪的太子冠,在李弘腦袋上晃來晃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松松垮垮的斜掉一邊兒去。
“殿下您等下。”夏至好不容在最后一階臺階追上他,急忙幫著整理了下。
太極殿門口的揚武站在那里,微笑恭敬的看著說忙腳亂的太子,而身后太極殿的李治,已經開始傾聽群臣上奏了。
好不容整理妥當的李弘剛要邁進,揚武上前一步,準備親自檢校魚符。
李弘兩眼一瞪:“揚武你找死是不是,我的還用驗證?”
“殿下,這是朝堂的規矩,奴婢不敢違制。”
“你特么的怎么不驗我父皇的呢?”李弘邊說邊要推開揚武往里闖,旁邊的花孟跟夏至看著這一切,不知該如何是好。
幾人不知道,就在太極殿的拐角處,武媚就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太極殿門口慌亂的幾人,搖頭自語道:“就知道這小子沒把上朝當回事兒,昨日叮囑了半天,這不還是遲到了。”
“皇后,殿下第一次上朝,難免有些忐忑吧,可能是緊張導致了…。”
“不用替他說話,他是什么料,本宮身為他的母后難道能不知道,算了,不操心這事兒了,還好沒有吃到太多,就讓他父皇好好管教吧。回去吧。”武媚轉身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緩緩回后宮。
李治陰沉著臉,不說話的看著門口越吵越大聲的李弘跟揚武,而他的宮女和太監正在焦急的阻攔。
“揚武,讓戶部尚書進來吧。”李治刻意不去看群臣已經快要綠了的臉。
每個人都知道今日上朝,太子殿下肯定會搞一處戲的,但沒想到卻是在太極殿門口,而且還是在遲到后,理直氣壯的跟揚武吵架。
“你給我等著。”李弘沖側身讓開的揚武威脅道。
這一幕,讓靜靜注視著門口一切的李治,突然間想起了,李弘第一次來太極殿給自己送冰時的情景,何其的相似,都是揚武擋道,太子威脅恐嚇,不知不覺,小家伙已經長大,在自己的栽培下,開始上朝了。
“兒臣參見父皇。”李弘急忙跑進去,對著上頭穿著袞冕服飾的皇帝行禮道。
袞冕服乃是僅次于大裘冕的皇帝隆重服飾,頭頂上的冠由金子打造,垂珍珠十二旒,玄衣纁裳有十二章紋,八章在上衣:日、月、星、龍、山、華蟲(五色之蟲,一說為雉雞)火、宗彝(虎與蜼猴)。四章紋則就是在裳。衣袖、領口繡有升龍章紋。十二章紋分別于左右肩膀與后衣領下,寓意:肩挑日月,背負七星。
腰間則是鹿盧玉具劍、火珠鏢首。白玉雙佩、玄組雙大綏,六彩顏色:玄黃赤白縹綠。整個服飾華麗莊嚴,高貴肅穆。
李治不出聲的看著他,就想看看他能作妖作到什么程度。
李弘看著他不出聲,自行起身,沖著李治嘿嘿勉強擠出一點兒笑意,急忙問不遠處的司禮太監:“我該在哪里?哦,不用,我知道了。”
李弘說完轉過頭,一眼就從花花綠綠的人群中,看見了黑著一張臉的戴至德,不顧李治陰沉的臉色,夾著尾巴趕緊挨著戴至德在蒲團上踞坐好。
元日大朝會繼續進行,在所有人都稟奏完事情后,李弘已經覺得小腿以下不是自己的了。
戶部尚書新上任,李治也網開一面,當著眾臣的面,并沒有為難李弘。
李弘則是看著戴至德身上的紫色朝服,腦子里開始琢磨,是不是自己得做一身這樣的衣服,看著穿起來還蠻不錯的。
再看看四品、五品的深緋紅跟淺緋紅,也覺得不錯,可惜自己官職太大,沒法兒穿,不然穿著深緋色的朝服,看起來應該會很喜慶。
至于六品、七品的綠色服飾,李弘是一點兒興趣沒有,踞坐在蒲團上看起來跟個大青蛙似的,何況,這綠色兒,是個男人就沒有喜歡的。
戴至德看著傻傻進入游離狀態的李弘,咳嗽了一聲,說道:“太子殿下,陛下問您話呢。”
“啊?什么?”李弘被戴至德的胳膊肘一捅,從游離狀態中回過神來,茫然問道。
李治今天已經被李弘氣麻木了,實在是不愿意跟他多說話,于是對戴至德說道:“此事下朝后,你自行與戶部相商,到時候你再找工部具體行事。”
戴至德看了看李治,想要說話,但看看李治那比自己還黑的臉,頓時放棄了在朝堂上繼續爭取的想法,至于跟李弘爭辯,他現在也沒打算。
只有等過幾日后,李弘熟悉了戶部之后,再看看這個太子殿下會不會網開一面。
李弘第一次上朝就這么有驚無險的度過了,而在群臣離去后,獨獨他被留了下來。
李弘嘿嘿笑著靠近李治,小心翼翼道:“父皇,如何,兒臣今日表現沒有給您丟臉吧。”
“是沒丟臉,不過你個小東西睡覺舒服嗎?”李治笑著起身,撫摸著李弘的腦袋問道。
“哎呀,父皇,兒臣昨日為了給您趕一個計劃,所以熬夜所致今日起晚了,不信您看看。”李弘邊說邊掏出了一沓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工整的字跡。
“不錯,這幾年字長進很快。這是什么計劃?計劃是什么?”李治接過李弘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揚武。
雖說小家伙平日里行事不怎么靠譜,但說到正事兒上,小家伙倒是給自己出了不少的好主意,所以,李弘還是鄭重的接過收起來,等到晚上時再慢慢看。
與李弘兩人肩并肩往甘露殿行去,李治問道:“先粗略說說,是何計劃,能讓你如此熬夜。”
“父皇,也不是什么大計劃,是兒臣專門針對您定制的。”
“比如呢?”
“比如中書、門下、尚書之間的協作,增加一些減輕父皇政事的問責機制等等。”李弘被李治攬著肩頭,兩人邊走邊說道。
李治皺著眉頭看了看他,說道:“你是說,朕的決策有誤還是你皇爺爺的政策有誤?”
“不不不,不是有誤不有誤,是兒臣覺得還需完善。現在兒臣已經聽到一些,關于三省之間相互掣肘的怨言,如:‘每議政之際,是非峰起,上下不能決也。’而且現在朝堂已經初現:有相之職、無相之權,有相之權者卻無相之責。”
李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小家伙到底是真為朝廷著想呢,還是要借此拔掉,許敬宗多年來在朝堂上舉薦的官員?
許敬宗多年來為朝堂卻是舉薦了不少人,其中自然是有人官品不夠,但卻被自己加官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如此就有了參政議政的權利,對于國策自然是有了一定的決策權。
“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把三省長官累死?何況他們也未必能夠都知曉天下事,政事決策豈能不需要品級以下的官員?”李治繼續問道。
“所以兒臣給您想了一個招兒,三品以上,非三省六部九寺五監長官者,乃三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者,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兩年。五品一下,則一年。而且,這些人父皇您可任命,也可三省六部九寺五監選取,或者是地方官選舉。如此既能保證您現在的政事決策,又能保持政事決策者一直保持新鮮的血液,而不是如上述一般,站在人位上不干人事兒。”李弘洋洋得意的說道。
“你個小皮猴子,這是你怎么想出來的?如此一來,朝堂之上,雖無拉幫結派,但也可以徹底讓你達到目的,漸漸化解許敬宗等多你來培養的勢力。”
“哼,這次許敬宗利用兒臣,兒臣自當應該讓他嘗些苦頭,何況,因為此事,如果被御史得知深究,姨娘也一樣會受牽連。”
李治聽完氣的拍了下李弘的小腦袋瓜,原本束在頭上就不怎么穩當的太子冠,頓時被拍的東倒西歪。
小東西還有一句沒說,那就是武順受牽連,自然會影響到自己與武順之間的私情,為了收拾許敬宗,小家伙這是連自己都用上了。
“那日之事,朕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先打朕的主意了,好吧,一會兒到了甘露殿,朕絕對是不會幫你的。”李治望著門口含笑而立的武媚,輕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