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民就把王有財叫了過來,把他準備讓段昱給自己當通訊員的事說了,又讓王有財給段昱安排住宿的地方,王有財撇了撇嘴道:“丁書記去縣里開會還沒回來,是不是等他回來再安排?”。
劉愛民就有些火了,用力一揮手道:“小段同志是縣委組織部分配下來的大學生,是帶著編制下來的,我只不過安排一下他的具體工作,難道我這個鄉長連這點權力都沒有嗎?丁書記那里我自然會跟他商量的,你先把小段的住宿和生活安排好!”。
王有財就不好再說什么了,帶著段昱回到了他的辦公室,段昱開始不zhīdào王有財的身份,如今zhīdào他是辦公室主任,那就是自己的領導了,適當的尊敬還是要的,就連忙從..口袋里掏出在路上買的紅塔山遞了一根過去,笑道:“王主任,以后還請你多多關照啊!”。
王有財瞟了段昱手中的紅塔山一眼,擺了擺手指熏得蠟黃的手道:“我不抽這種煙的!”,卻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玉溪自顧自地吞云吐霧起來。
段昱就只好尷尬地把遞煙的手又縮了回去,王有財卻拿起一份報紙架著二郎腿看了起來,仿佛完全忘記了段昱的存在,段昱耐著性子站在那里等了半天,強忍火氣道:“王主任,我住的地方能不能請你安排一下?”。
王有財這才又瞟了段昱一眼,拖長音調道:“哦,我差點忘了,管宿舍鑰匙的王小妹不在,開不開門啊!”。
段昱心里這個火啊,恨不得就在王有財那張獐頭鼠目的臉上來一拳,打他個臉開花!說話也就不那么客氣了,冷冷地道:“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為什么宿舍管理員會不在呢?再說你這個辦公室主任這里也應該有備用鑰匙吧?要不然我去找劉鄉長匯報,請他來問你要?”。
王有財臉色就更不好看了,心說你這小王八蛋還挺橫,剛巴上劉愛民就不zhīdào天高地厚了,以后有你好看的!不過王有財是屬于那種典型欺軟怕硬的主,他的后臺丁保國又去縣里開會了不在家,要是段昱真去找劉愛民匯報,自己少不了要挨一頓訓,就拍了拍腦門道:“哦,備用鑰匙啊,我這里好像是有一把,我找找看…”。
裝模作樣地在抽屜里翻了半天,王有財終于找到一串鑰匙,從上面取下一片對桌上一扔,“辦公樓后面那排平房最后靠廁所那間就是了,你自己去找吧!”,說完就繼續看起報紙來不再理會段昱了。
段昱只得自己拿了鑰匙,先到門衛室去取了行李,來到了辦公樓后面的集體宿舍,鄉里的工作人員多半家就在回龍鎮上,下了班就回家,自然不用住宿舍,所以住這里的人并不多。
房間的鐵鎖都快銹死了,段昱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門打開,一打開門,一股霉味就撲面而來,房間布滿了蜘蛛網,顯然許久沒有人住了,里面陳設很簡單,就一張小木床,一個書桌,一張木椅,上面積滿了灰塵,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鼠被段昱的開門聲驚動,吱吱叫著跑了出去。
段昱看得直皺眉頭,去門衛老大爺那里借來拖把和抹布,挽起袖子開始搞起衛生來,忙活了半天,搞出一身汗,段昱直起腰松了松脖子,看著窗明幾凈的房間,心里總算有了一點成就感。
“喲,來新人了啊?”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粗嗓門的聲音,段昱回頭一看,就見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身穿警服的年輕小伙靠在門口,嘴里叼著一根煙,正朝自己笑呢。
段昱趕緊掏出紅塔山遞了一根過去,自報家門道:“你好,我是縣里新分來的大學生,我叫段昱,以后請多關照,警官貴姓啊?”。
那年輕警察接過段昱的煙,熟練地對耳后一夾,大咧咧地道:“縣里新分來的大學生啊,我叫趙先志,在鄉派出所工作,我們派出所沒地方住,所以暫時住這里,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yǒu侍你找我,對了,你在鄉政府具體干什么啊?”。
“給劉鄉長當通訊員…”段昱頗為自豪地道。
趙先志臉色就微微一變,收起笑容,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那你以后有得苦頭吃了!”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轉頭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段昱心里就納悶了,他本來對自己剛來就當上了鄉長的通訊員頗為慶幸,可聽趙先志剛才的語氣,似乎自己給劉愛民當通訊員對自己來說是件十分不幸的事情呢?
看來要解開心中的疑惑還得著落在這趙先志身上,段昱想了想,就去鎮上買了幾樣鹵菜,又在小賣部里買了幾瓶啤酒,提了來到趙先志的門口,敲了敲門。
趙先志一開門見是段昱就顯得很冷淡,“你有什么事?”,段昱提起手中鹵菜和啤酒搖了搖,笑道:“志哥,我買了點鹵菜和啤酒,一個人喝也沒意思,找你搭個伙…”。
趙先志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門把段昱讓了進來,兩人年紀相仿,趙先志是省公安學校畢業的,學的也是刑偵專業,所以幾瓶啤酒下肚,兩人關系就拉近了不少,話慢慢就說開了。
“兄弟,不是我說你,你干什么不好,干嘛要給劉愛民當通訊員呢?鄉里誰不zhīdào丁書記和劉愛民不對付,丁保國本來是想讓他的鐵桿鄉黨委副書記黃忠明來接任鄉長的,結果被劉愛民橫插一杠子,半路截了胡,你說丁保國能看劉愛民順眼嗎?你給劉愛民當通訊員,那就是和丁書記做對,在回龍鄉和丁書記做對,那就是一個死字!”趙先志拍著段昱的肩膀噴著酒氣道。
“不至于吧,鄉長也是正科級干部,按說和書記也是平級的,再說劉鄉長能當鄉長,上面也應該有人吧?”段昱猶疑道。
“切,你zhīdào回龍鄉的前幾任鄉長是怎么走的嗎?那都是叫丁保國給擠走的!丁保國就是回龍鄉的土皇帝,你要想在回龍鄉辦什么事,丁保國不點頭,你就別想辦成!劉愛民能斗得過他?我叔在縣里當刑偵大隊副大隊長,劉愛民是什么來路我清楚啊,他以前是給縣長張可凡當文字秘書的,可文字秘書和生活秘書不一樣啊,雖然也是為縣長服務,卻算不得縣長的心腹,丁保國可是緊跟縣委楊書記的,張縣長能為了劉愛民和楊書記死磕?”趙先志撇撇嘴道。
趙先志又灌了一口啤酒,搖搖頭道:“我跟你明說吧,劉愛民在回龍鄉基本上就是光桿司令,誰都指揮不動,所以才會抓住你這個大頭兵給他當通訊員,你還當是什么好事?兄弟,好自為之吧!”。
段昱心就涼了半截,搞了半天這里面還有這么多的玄機啊,可現在他就算后悔也晚了,他已經被打上了劉愛民的標簽,在官場你一旦選擇了站隊,再想改旗易幟肯定會為人所不恥,而且就算他想離開劉愛民,改投到丁保國那邊,丁保國也是不kěnéng接受的。
何況段昱也不是那種墻頭草樣沒有風骨的家伙,再怎么說劉愛民對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讓他背叛劉愛民再去討好丁保國,這種無恥的事他還真做不出來,也就只能陪著劉愛民一條道走到底了。
第二天一早,段昱起床開門就碰到趙先志,趙先志看到段昱臉就一紅,連忙道:“我昨晚喝多了,說的那些胡話你可別當真啊,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好了,可千萬別往外傳啊,要是傳到丁書記耳朵里我可就完蛋了!”。
段昱暗暗好笑,也裝傻充愣道:“你昨晚說什么了嗎?昨晚我也喝多了,什么都不記得了!”。
趙先志就笑了,拍了拍段昱肩膀小聲道:“好哥們,以后私底下咱們還是好朋友,明面上我可不敢跟你太親熱,我們所長也是丁書記的鐵桿,我怕被穿小鞋,我先上班去了,兄弟,你保重啊!”。
段昱微微一笑道:“我懂的!”,兩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距離卻是一下子拉得更近了。
等趙先志一走,段昱就只能搖頭苦笑了,趙先志有個在縣里當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的叔叔,還對丁保國怕成這樣,那一無關系二無靠山的自己對上丁保國這個大boss豈不是死路一條?
丁保國是第二天才從縣里回來的,他一回來,王有財這個馬屁精就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到他辦公室告狀去了,丁保國聽說劉愛民新找了個剛分來的大學生做通訊員,就皺了皺眉頭,冷哼一聲道:“這個劉愛民還是不死心啊,由他去吧,我就不信他再加個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還能在回龍鄉掀起什么風浪不成?”。
段昱見到丁保國是第三天,當時段昱正送一份文件給劉愛民從他辦公室出來,在走廊上正好遇到丁保國,段昱不認識丁保國,而丁保國穿著也不怎么講究,臉龐黝黑,褲腳挽得老高,褲子后面吊著一大串鑰匙,走起路來叮啦哐啷,也不太像個當領導的樣子,段昱就沒有主動跟他打招呼。
結果丁保國就把他叫住了,斜著眼打量了他幾眼,慢悠悠地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大學生伢子啊?一點眼色都沒有,怪不得,嘿嘿…”,干笑兩聲就揚長而去,段昱自是一頭霧水,后來才zhīdào他就是丁保國,就zhīdào這第一面起,丁保國已經把自己打入另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