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良心不會痛嗎?
是夜，明月高懸。
太清門，丹霞峰上。
一身黑白道袍的冷月大師，此刻正與窈窕娉婷，容色照人的穆婉兒，站在一座涼亭里。
可是不知為何，她們兩人都不說話，因此涼亭里的氣氛，不由地顯得有些凝重。
然只見這一對師徒，剛好又以近乎相同的姿勢，舉目眺望著同一個遠方。
西南！
這個方向過去，不正是凌云閣，或者說是魔道所在嘛！
清風徐來，白云不驚，時間就在沉默中不知過了多久。
最終，冷月大師輸了，她率先開口，輕輕喚了一聲“婉兒”，接著問道：“你考慮好了沒有？”
穆婉兒絕美的容顏上，神情木訥，不見有一絲表情，就跟沒有星星的蒼穹中的那輪月亮一樣，清冷且孤獨。
她頭也不回，淡淡說道：“考慮什么？這還用得著考慮嗎？”
冷月大師神色一黯，緩緩說道：“婉兒，這不僅只是掌門的意思，也是為師的意思，為師思量了很久，覺得你還是應該去這一趟。”
“去做什么？”穆婉兒秀眉微蹙，聲音低沉道：“讓我用手里的劍，再去殺那個人一次嗎？”
冷月大師一怔，張嘴欲言。
可她到嘴的話語尚未出口，只聽穆婉兒又說道：“貴為一派掌門，怎就那般卑…”
“婉兒！”冷月大師急忙出聲打斷了穆婉兒的話語，輕聲喝道：“不可胡說。”
穆婉兒理直氣壯道：“我難道有說錯嗎？當年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用汐水劍刺向那個人呢？”
“唉…”
冷月大師嘆了口氣，搖頭道：“你不懂，你還不懂啊！”
穆婉兒面色冷漠，喃喃道：“我的確是不懂，試問魔道四大派，不僅有那么多的魔頭，更有數不完的魔徒，為何偏偏只針對那個人呢？”
冷月大師回答道：“這不是針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罷了。”
“哼！”
穆婉兒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冷月大師輕聲道：“婉兒，俗話說的好，‘解鈴還須系鈴人’，或許…”
“我又不是那個系‘鈴鐺’的人，如何去解‘鈴鐺’？”穆婉兒冷冷道。
冷月大師又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婉兒，當年的事情從根本上來說，沒有誰對誰錯，掌門師兄其實也沒做錯什么，不過只是站在的角度不同而已。像掌門師兄處在人族正道領袖的這個位置上，需要時刻心懷天下安危，因此所要考慮與承受的，絕非你我能夠想象。”
“那又如何？”穆婉兒沉聲問道：“縱然他能夠心懷天下，可還不是容不得自己門下的一名弟子嗎？”
“這…”冷月大師啞口無言。
穆婉兒輕蔑一笑，嗤嗤有聲，不斷重復道：“為何要借我的手呢？為何要借我的手呢？為何是借我的手去傷他呢？”
“婉兒，你這是…”冷月大師心中大驚，急忙出聲。
可她話音未落，卻見穆婉兒霍然轉身，一雙含淚的眼睛，望了過來。
“師父！”
穆婉兒輕喚一聲，兩行清淚便順著她絕美的臉龐滑落，打濕了她胸口的衣襟。
然只聽穆婉兒呢喃哽咽，說道：“天下間，興許誰都有理由去傷害他，但是我不行，也唯有我穆婉兒一個人，最是不能傷他一分一毫，可是…”
穆婉兒的話音稍事頓了頓后，竟已是淚流滿面，失聲道：“可是你們那么做，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百草峰，幽谷。
曾經的太極雙魚潭，早已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水潭。里面悠閑自在的魚兒，也只是特殊品種的錦鯉，與天地精華孕育誕生的陰陽魚，簡直云泥之別。
然在這靜謐的夜里，水潭上空正有一襲紫衣，持劍翩翩起舞。
只見她那窈窕的身姿，完美的容顏，在這皎白月光的照映下，仿佛帶著仙氣，每一次舞動，都是那么的美輪美奐，十分養眼。
而她，赫然是紫靈。
“汪！”
突然一聲犬吠，響徹原本寂靜的幽谷。
然后就見從水潭旁邊的草叢中，忽地沖出一頭金毛大狗，全身毛發金黃，身軀高大，足有半人多高，尖牙鋒利，一條老長的舌頭吐在外面，很是兇惡的樣子。
“小金！”
紫靈飛身落下地面，站到金毛大狗身旁。
而極通人性的小金則立刻低下腦袋，蹭了蹭紫靈的小腿，然后抬頭望向幽谷的入口處，“汪汪”叫了兩聲。
“我知道。”紫靈淡淡說道。
接著她身形一轉，蓮步輕移，走向不遠處的一塊巨石，居然都不去看是誰來了。
小金看著紫靈的背影，眼神中露出一絲迷茫，但下一刻，它竟徑直沖向幽谷入口處。
不過它并不是采取攻擊，而是歡迎某人的到來。
只見緩緩走來的一人，正是褐色麻衣，須發蒼然，兩鬢還扎著小辮子的百草峰首座西風道人。
西風道人似有心事，對圍著他不停轉圈圈的小金，壓根不予理睬不說，還揮手驅趕了一下。
“去去去，一邊玩去。”西風道人揮手道。
小金呆愣了一下，眼珠子咕嚕嚕亂轉，目光更是在西風道人和紫靈身上，來來回回變換個不停。
“紫靈！”
西風道人走近坐在巨石上盤膝閉目的紫靈，問道：“雪兒那丫頭呢？”
沒有回答，紫靈一動不動，罔若未聞。
西風道人訕訕一笑，“雪兒不在正好，畢竟有些事情，本來也就沒想讓他知道的。”
“你以為雪兒就什么也不知道嗎？”紫靈忽然說道。
西風道人怔了一下，訝異問道：“她都知道些什么了嗎？”
沒有聲音，紫靈又不說話了。
然而西風道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交談方式，非但完全不見氣惱，反倒滿臉堆笑，表現出近乎諂媚的樣子，低聲下氣道：“紫靈，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虛偽。”紫靈不屑一顧，還沒聽西風道人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就滿臉鄙夷道：“連你也開始倒向掌門了嗎？”
西風道人聞此，臉上笑容一收，一本正經道：“絕對沒有，我一直都只是站在道理的一方。”
“所以你是覺得掌門說的話有道理，于是就倒過去了？”紫靈如是問道。
“不是。”西風道人矢口否認。“不管誰說的話有道理，我也只是支持那話，而不是說話的人。”
紫靈沉吟了片刻，開口道：“那你說，是什么好消息？”
西風道人略一遲疑，不經意間悄悄往后退了兩步，好與紫靈保持一丈多遠的距離，這才說道：“掌門師兄說了，希望你能夠去‘伏魔洞’閉關三年，一來…”
話音一頓，西風道人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兩步，只因紫靈原先放松的雙手，此刻卻是握成了拳頭。
“繼續說。”紫靈冷聲道。
西風道人渾身一震，明明眼前這人才是自己的徒弟，但兩人相處，他卻總表現的像個徒弟，實在無奈的很。
而既然沒有辦法，也就只得硬著頭皮說道：“一來有助于你的修為能夠再進一步，二來掌門師兄是希望你能幫他分擔一些事情。”
紫靈秀眉蹙起，“三呢？”
西風道人面色微慌，搖了搖頭，道：“沒有三。”
紫靈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失笑道：“一和二，說白了，都不過是個幌子，而你既然揣著明白裝糊涂，那么我就不客氣，來揭穿你們的謊言好了。”
說話間，紫靈從巨石上一躍而下，朝西風道人走去，口中說道：“不就是擔心我摻和此次西北之行嗎？用得著如此威逼利誘，還想出這種方法將我關在門中？”
“不是關…”
西風道人話未說完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他步步后退，紫靈步步緊逼。
繼而只聽紫靈說道：“我不清楚掌門真人究竟是想做什么，但我在此斗膽問上一句，他都把無情師叔禁閉十年之久了，還不夠嗎？現在又想把我也關起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西風道人欲言又止，滿臉愁容。
紫靈見此，失望極了，她嗤笑一聲，正準備說話。
可就在這時，紫靈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見了一道熟悉的白衣身影。
“雪兒！”紫靈脫口喚道。
“你什么時候在這里的，不是說去藥園看上一眼，就直接回百草園的嘛！”
“我猜紫姐姐你肯定還沒離開，于是就想著過來找你，然后跟你一起回去。”一個溫柔中帶有傷感的聲音，這般說道。
但見這說話的，突然出現在幽谷中的白衣身影，正是白雪。小金則蹲在白雪身旁，拿腦袋不停地蹭著她的裙擺。
而白雪說完話后，面上憂郁之色更深，顯然是不開心的。
現如今的白雪，早已不是當初莞爾一笑百媚生的樣子，她現在就好比一朵即將凋零的蓮花，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與靈氣。
紫靈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驟然一痛，轉身便往白雪身邊走去。
“紫姐姐！我又想石頭了…”
白雪語帶哭腔，泫然欲泣，很快便哽咽失聲。
紫靈嬌軀一顫，心疼不已，伸手輕輕將白雪摟入懷中。
桃花源。
無道身子猛然一震。
而他這般毫無征兆的異常行為，可把懷里的雨菲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