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東說:“我么,是典型的野路子。一方面,我讀的是師范專業,奔著當老師這個穩定職業去的,學經濟的一個主要原因,還是為了討好岳父岳母,他們一個教宏觀經濟學,一個教微觀經濟學,我不得不兼學兼收。另一方面,我十二歲就擺地攤做小生意,什么賺錢就賣什么,所以我腦子里的條條框框就少,甚至沒有固定思維。”
田玉青點著頭說:“有道理,成長環境的不同,決定了你我的不同。”
“還有一個原因。”徐浩東說:“莊子達說,云嶺市這十多年的發展,如果說市委市政府有功勞的話,這部分的功勞主要要記在我的頭上,其實他是大錯特錯了。”
田玉青哦了一聲,“這話怎么講?”
徐浩東說:“天時地利人和。首先,莊子達忽略了政策的作用,這是天時,這是成功的基礎。其次也是主要的,是地利,云嶺的地理位置非常優越,不發達實在是說不過去。還有就是人和,大批云嶺籍的海外華人和港澳臺同胞,改革開放后帶來了無數資金和商機,以及云嶺人上千年形成的海納百川的傳統,我僅舉一例,現在每四個常住人口中,有三個是外地落戶者,但很少發生過這方面的矛盾沖突,這是我們云嶺最大的魅力。”
田玉青說:“你的意思是說?”
“運氣,我只是運氣好而已。”徐浩東說:“我恰好身處云嶺,恰好了解云嶺,恰好又處于體制之內,恰好又有點權力,恰好又有所謂的經濟均衡動態理論及其數理模式,所以我成功了。但是,但是啊,一個具體的理論,這里成功不一定在那里就能成功,今天成功不一定明天就能成功。”
田玉青說:“這話有些道理。”
徐浩東說:“再比方說,劉建偉同志的山區生態循環經濟理論,目前在青山山區是如魚得水。但在其他地方就不一定適用,因為青山山區有八百多平方公里,具備一定的規模,因為青山山區的生態沒被破壞殆盡,因為有充足的資金支持,因為有條件將青山山區的人口和工業轉移出來。總而言之,各種有利條件湊在一起,才能讓山區生態循環經濟理論大顯身手。”
田玉青點著頭問:“實話實說,如果是我主政云嶺,并按照我的思路,我會成功嗎?”
“不能。”徐浩東的回答直截了當。
“嗯,為什么?”田玉青問得淡定。
“宏觀經濟學講究調控,主要以商品經濟為主,其極端情況形同計劃經濟。調控二字,調是調節,這沒問題,控是控制,這是問題。我看過你的不少文章,你主張調控,而且以控為主,這也許在東三省適用,在西部欠發達地區也行,但在云嶺不行。云嶺以私營經濟為主,外資、民資和合資企業創造的GDP,占全市總產值的百分之八十七點五。私營經濟最需要的是放和活,最忌調控,你的觀點和思路難有用武之地。”
田玉青問:“那么,尚經武省長的主張呢?”
徐浩東條件反射,警覺地閉上嘴巴。
田玉青笑了,“別緊張,這只是討論,說在哪里扔在哪里,不算背后詆毀。”
徐浩東說:“你的主張,可能會抑制民營經濟的發展,而以尚經武省長的主張,可能會讓民營經濟野蠻生長,造成嚴重的產能過剩,在無序的競爭中自相殘殺,結果是一片狼籍。所以在云嶺市,完全按照他的主張也不行。”
田玉青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是兩個極端,你卻恰好是我們兩個極端的平衡點。”
徐浩東點了點頭,“可以,可以這么說吧,我只是在黨的大計方針之下,找到了適合云嶺發展的模式而已。領導,或者可以這樣說,你們是我的前輩,我站在了你們的肩膀上。”..
“嗯,我認同你的說法。”點了點頭,田玉青說:“浩東,我讀過你的專著,而且讀了三遍。你的數理模式,有四個動態系數,一是政策,這個暫且不談,二是時間因素,這個也暫且不談。我對另外兩個動態系數感興趣,就是人口的增長和決策的正確性,你給我詳細說說。”
徐浩東說:“人口的多少,是經濟發展的主要標志之一,人口的聚集,是經濟規模形成的基礎條件,所以人口越多,經濟的增長率就相對越高。對我們云嶺這樣的城市來說,人口更是發展的主要因素,我們現在既把人口增加當成日常工作,也當成未來十年的戰略任務。”
田玉青問:“截止到目前為止,你們的人口狀況如何?”
徐浩東說:“以前是工作五年以上可以落戶,一年前是工作三年以上可以落戶,從今年下半年開始,工作兩年以上就可以落戶。在住房方面,購房和租房一樣都可以落戶。而家屬方面,孩子可以隨父母同時落戶,至于老人,凡獨生子女的,老人也可以同時落戶。在福利方面,凡常住人口均可全部享受。”
田玉青點了點頭,“難怪你們云嶺的人口聚集得這么快。”
徐浩東說:“截止到目前為止,我們云嶺的總人口已達五百五十多萬。其中戶籍人口三百三十多萬,臨時居住人口約一百二十萬,流動人口約一百二十萬。另外,目前申請并等待落戶的人口有五十三點五萬。”
田玉青說:“了不起的成就,不過,你們要注意財政負擔啊。”
“田省長,目前我們還承擔得起。”徐浩東說:“今年的市財政收入,能達到兩百二十多億元,今年用于民生的財政支出,不包括教育在內是七十五億元。明年,用于民生的財政支出將達到一百億元。我們的民生支出占財政總支出的比例,將在三年內達到百分之五十,五年內達到百分之六十,十年內達到百分之六十五以上。此外,我們市財政歷年積余已超過五十億元,加上去年的和今年的,大約能達到一百億元。”
“行,你們果然富得流油啊。”笑了笑,田玉青說:“換個話題,決策的正確性,這也是你那個數理模式中的一個動態系數。”
徐浩東說也笑了笑,“領導,說到決策和決策的正確性,你比我更有發言權。”
田玉青擺了擺手,“喂,我是來調研的,我主要是聽,你主要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