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偉明離開后,李子健說:“浩東,檢察院的劉檢察長和法院的湯院長,還有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楊凌,在會客室等候你的接見。”
徐浩東皺了皺眉頭,“什么叫接見?你不要瞎說。不過,我一向是不干涉檢察院和法院的工作的,他們來匯報什么?有什么匯報可以去海州市嘛。”
李子健微笑著提醒,“你說錯了,他們現在歸省檢察院和省法院管了。”
徐浩東噢了一聲,“他們找我干什么?”
李子健說:“還真是非找你不可。一,去年復查的幾千個案子,到現在已告一段落,目前尚存一百多個案子,公檢法三家意見不一,楊凌局長兼任政法委書記,他不想獨斷專行,想請你拿個主意。二,云嶺市升格為地級市后,檢察院和法院當然也跟著升級,他們兩家的機構調整歸市委管,他們當然要來找你。”
“好吧,你請他們過來。”
徐浩東對市檢察院和市法院不滿,是眾所周知的。一年多來,檢察院和法院的領導換了一茬,徐浩東硬是不見新老領導。
不滿并非個人成見,而是對公檢法工作的不滿,公安局歸市委直管,徐浩東可以整個天翻地覆。而檢察院和法院是垂直領導,徐浩東不好出手,如果他有絕對權力,非把檢察院和法院掀個底朝天不可。這些年群眾意見最大最多的就是公檢法,而去年糾正了一千多個冤假錯案,就充分證明徐浩東的不滿是有道理的。
劉檢察長劉學瓚,四十一歲,畢業于首都政法大學,法學碩士,海州市九門市人。湯院長湯興亞,三十九歲,畢業于東江大學,法學碩士,曾留學英國,海州市江北區人。
請公檢法三個頭頭坐下后,徐浩東笑著問道:“劉檢,湯院,我有什么能幫助你們的嗎?”
劉學瓚和湯興亞互視一眼,沒有馬上開口。
楊凌笑道:“浩東書記,有一個情況你可能還不知道。劉檢察長不喜歡人家叫他劉檢,因為用云嶺土話講,劉檢就是流感。湯院長不喜歡人家叫他湯院,因為湯院就是湯圓。”
徐浩東噢了一聲,“對不起,對不起。”
楊凌補了一句,“吵架時可以除外。”
徐浩東看著劉學瓚和湯興亞,劉學瓚和湯興亞二人笑了起來,徐浩東和楊凌也跟著而笑。
笑聲化解了初次見面的局促。
楊凌道:“浩東書記,到目前為止,有一百二十七個存在著過錯的舊案,我們三家尚未形成統一意見。其中的八十七個舊案,當事人還在不斷的申訴和信訪,大部分案子都發生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政法委計劃在今年年內,解決所有有過錯的舊案。”
徐浩東問道:“有人命案和大要案嗎?”
湯興亞道:“這倒沒有,都是民事案件,其中約一大半是經濟案件,經濟標的不大,最大的也只有一百五十萬元,沒有社會影響較大的案子。”
徐浩東點著頭問道:“那你們三家怎么統一不了意見呢?大的冤假錯案都糾正了,小錯小案怎么反而會讓你們吵架了?”
劉學瓚道:“浩東書記,這一百二十七個舊案的追究責任,主要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組織責任,二是經濟責任。但是,一百二十七個舊案里,由我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只有十九個,所以我認為,我們檢察院不應負主要責任。”
徐浩東指了指楊凌,“老楊,你說。”
楊凌道:“這一百二十七個舊案有個共同特點,都是政法委或多或少干擾或指揮了案子的辦理,主要責任應該由政法委和當時的政法委領導負責。”
聽了一會,徐浩東道:“我明白了,問題出在政法委和當時的政法委領導,老楊,你兼任政法委書記,是你這個政法委書記的位置沒有擺正。”
楊凌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一點我承認,這筆舊帳政法委也認,但這些舊案不僅涉及到當時的政法委領導,甚至還涉及到老書記劉政道等老同志。這些老領導老同志共有三十七個,健在的尚有二十九個,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們。”
徐浩東哼了一聲,“老楊,你少來這一套。”
楊凌不敢笑了,“請領導指示。”
“我提幾條供三位參考。”徐浩東道:“一,解決歷史遺留問題,應該宜粗不宜細,這些舊帳由政法委統一認了。二,經濟帳由政法委統一認下,具體開支從維穩經費里出,該賠償的一定要賠償到位。三,政治帳追究到個人,不管是哪一位老領導的批示或條子,都要一一追究,絕對不許漏掉。”
楊凌嚇了一跳,“領導啊,這動靜有點大了吧?”
徐浩東站起身來,一邊來回踱著,一邊說道:“楊凌同志,你不要低估了老同志們的覺悟,論黨性他們比你我都強。當然了,包括你我之輩,我們這些領導干部的法制觀念是淡薄的,甚至是凌駕于之上的,這個凌駕的凌,就是你楊凌的凌。”
楊凌苦笑了一下。
“建國六十七年了,改革開放也有三十幾年了,我個人認為,我們做得最不夠的就是依法治國,如果我們不能有所作為,那將是我們這一輩人的恥辱。依法治國難在哪里?難就難在我們這些領導身上,臺上高喊依法治國,臺下照舊以權壓法,這種現象必須杜絕。”
徐浩東踱回來,在楊凌身邊停下,“楊凌同志,我建議由你們政法委牽頭,會同紀檢和組織部門的同志,把這一百二十七個舊案拿到那些老同志們的面前去。責任必須追究,一一落實到位,只追罰黨紀政紀處分,政治待遇生活待遇不變,記入檔案,不對外公布,不對當事人公開。我想這樣做,老同志們會接受的,如果你楊凌同志拉不下這個面子,那我這個市委書記就厚著臉皮越俎代庖。”
楊凌急忙起身道:“領導,我的工作我負責,不勞領導你的大駕。”
劉學瓚和湯興亞也分別表態,愿意陪著楊凌,一起向老同志們說明解釋。
徐浩東坐回到原位,翹起二郎腿,臉上露出了微笑,“老楊,老劉,老湯,你們都是政法系統的人才,智商極高。可我徐浩東也學過心理學的皮毛,所以我知道你們一起來找我干什么,你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你們是聲東擊西,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劉學瓚和湯興亞二人有點不好意思。
楊凌陪著笑說道:“浩東書記,你不要詐我們,我們只是請示匯報,真沒有別的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