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軍指的是徐浩東的“親密戰友”、副市長吳俊奇。
會議室里所有的目光,也齊刷刷地落在了吳俊奇的身上。
吳俊奇僵坐在那里,臉色慘白,唯有嘴角不停地抽搐著。
會議室里,是死一樣的沉寂。
終于,吳俊奇說:“沒,沒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我。”
沒人接話,過了片刻,吳俊奇看著徐浩東問:“你是什么時候想到是我的?”
徐浩東緩緩起身,踱到了吳俊奇的面前,“首先,在我被宣布雙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被人給設計了,我自己干沒干壞事,我自己最清楚,我沒干壞事而被冤枉,我當然不會束手就擒。有一點我很肯定,設計我的人,肯定就是要挾常昆和郭伯明的人。但是,剛開始我確實沒有想到是你吳俊奇,因為我壓根就沒想到這某位現任市領導真的就是現任市領導。”
“所謂的‘某位現任市領導’,是從常昆的嘴里說出來的,可常昆也沒見過這個‘某位現任市領導’。所以我最初的估計,認為這是對方放出的煙幕彈,是為了蒙蔽常昆,以便事情敗露以后蒙蔽司法機關。但是,當我被叫到海州市委被宣布雙規以后,聽了許從良書記在例行詢問時透露出來的有關信息后,我才明白,對手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撈錢,同時也要置我于死地。”
“我回到云嶺市主持市委工作半年不到,支持市紀委強力反腐,查辦了成千上百的分子。工作是市紀委做的,功勞屬于市紀委,但我自認為壓力最大人是我,我是市委一把手,我可以支持反腐,也可以阻礙或反對反腐。所以,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不少,所以我才申請了持槍證以防不測,我考慮得很清楚,我來云嶺市就等于踏進了陣,所以我甚至不讓我父母來看我,不讓女兒和兒子來過暑假。”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會在幾年前就開始設計我,幾年前就有人要置我于死地,確實出乎我的意料。我那幾天反來復去的想,我當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和主任及副市長和常務副市長期間,我并沒有很嚴重地得罪過人。后來,我忽然想到,我在工作上沒真正得罪過人,那三年半前我被撤銷代理市長的過程中,我不但得罪過三位前任市委書記莊子達、方一山和郭濤,而且我還得罪了我的老同學兼好朋友、被大家稱為我的親密戰友的吳俊奇副市長。”
“各位領導,同志們,你們可能沒有經歷過和體會過,不小心得罪自己的朋友,這是一種很特殊的得罪,很容易為當事人所忽略。三年半前,我為了自保而主動跳進坑里,被組織撤銷當了三十三天的代理市長一職,為此我還受到了三十五天的調查。可是,我把我的事情算得明明白白,卻偏偏漏算了我的事情會牽連到我的‘親密戰友’吳俊奇。”
“我沒有想到當時你吳俊奇也會被查,以為你吳俊奇沒事,不怕被調查。但我沒有想到你吳俊奇會真的有事,而且是可以上綱上線的事,你吳俊奇有好色的毛病,在讀大學時就有所暴露,可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在外面包了小三。你吳俊奇愛拈花惹草,也有拈花惹草的本事,可我就是沒有想到,你拈花惹草還會開花結果,不但有了小三,而且還是與小三有了孩子。”
“老實講,你吳俊奇當時應該感到慶幸,因為組織只查了你的生活作風問題,而沒有深入查下去,沒有查你的經濟問題。權力真是個萬能的玩意兒,如果利用權力去干壞事,既能弄錢又能弄色。你吳俊奇包小三還有小三生孩子,這是需要花錢的,你僥幸躲過了紀檢部門的徹查,你只是被撤職被外調,并沒有被一棍子打死。但是,你當時對我是懷恨在心的,你肯定認為是我害了你,至少是我把你給拖累了。”
“吳俊奇,你我高中同學,大學也是同學,可以說知根知底。別人說你是我的親密戰友,我從不否認,可我心里知道,咱倆是戰友不假,但從沒有親密過,因為你一直在心里對我羨慕妒忌恨。你我同歲,可無論讀書還是工作,你從來就沒有贏過我,特別是仕途,你是個官迷,我先當副市長,你當面對我不服,等你當了副市長,我卻又升為了常務副市長。總之,雖然你或多或少地利用了我,但卻從來就沒有心悅誠服過。”
“吳俊奇,你不該調回云嶺市,按規定你不該調回,官場上不講究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來。我也一樣,我也不該回到云嶺,應該換一個新的地方工作,之所以愿意當一個救火隊員,與你一樣,是因為急于想證明自己。但從你調回云嶺市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在心里提防你了,因為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本來是可以留在省城工作的,你千方百計地調回云嶺市,你的動機不純。”
“吳俊奇,就在今天從海州來云嶺的路上,劉鎮國書記和戴昌明書記告訴我,省紀委副書記古世懷被雙規了。而正是這個古世懷,不僅將你從外省調回東江省,而且還一手安排你調回了云嶺市,我不好奇你與古世懷是什么關系,但你借許從良書記為掩護,我當時就對你起了疑心。因為許從良書記很信任我,他要將你吳俊奇調回云嶺,不可能不先跟我說明一下。所以說,我認為你調回云嶺是動機不純,我以為你是來搞事的,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是來搞我的。”
“吳俊奇,在我初步了解案情以后,我就基本上斷定,那個‘現任市領導’就是你,當然,那個設計我的人也是你。你從讀高中時就開始模仿我的筆苦練鋼筆書法,所以你不難模仿我的筆跡。在市政府共事那幾年,我家有病妻,不少私事是你幫我辦的,連我出國考察辦護照都是你幫我跑腿,所以你不難拿到我的手印和指紋。喬新平是我大學的同班同學,你是我的大學同校同學,所以你不難認識喬新平,也不難與喬新平狼狽為奸一起設計我。總之,一系列不利于我的證據,你都有能力偽造。”
“但是,不利于我的證據越多越齊全,反而讓案子不好查了。我曾經私下里跟人說過,敢要挾常昆撈錢,而且設計得幾乎天衣無縫,需要具備兩個基本素質,膽量和心機。我徐浩東不才,膽量和心機都有,所以我不會傻到留下這么多的證據,而且這些證據還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能把自己活活地證死。所以案子查著查著,戴昌明書記、許從良書記與沈騰和楊凌,他們都陷入了困惑,因為案子查得太容易了。”
“而對我來說,卻陷入了不能掙脫的困境,我只有自證清白,但我又無法自證清白,因為我暫時失去了自由。不過,后來我想到了一個自證清白的辦法,這個辦法好就好在我既能自證清白,又能把你吳俊奇一舉拿下。這個辦法就是dna檢測技術,只要搞清楚余麗華女兒的親生父親,一切困惑都將迎刃而解。”
“吳俊奇,你輸得很徹底,因為你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設計的針對我的證據鏈太過完整太過完美,這是你最為致命的失誤。你如果不針對我,不設計我,也許我不會想到是你,我也不會在絕望之時想到dna檢測技術。如果你不針對我,而是一門心思地撈錢,情況不妙時溜之大吉,紀檢部門還真的一時拿你沒有辦法。你既想當官弄權,又想弄色弄錢,你沒有這個能耐的。”
“你別急,你等我把話說完…你吳俊奇還有一個軟肋,就是你想要一個兒子。你是三代單傳,可你前妻卻給你生了個女兒,你現在的老婆,也就是你的那個小三,給你生的是女兒而不是兒子,讓你倒霉的是,余麗華也只給你生了一個女兒。吳俊奇,如果你現在不被拿下,我敢肯定你還會再接再厲,還會繼續與某個女人生孩子。”
“吳俊奇,我說最后一個問題,你的計劃看似環環相扣,天衣無縫,其實不堪一擊。戴昌明書記、許從良書記與沈騰和楊凌等人,都有多年的辦案經驗,你的伎倆瞞不過他們。但是你有省紀委副書記古世懷幫忙,當關于我的不利證據冒出來時,古世懷書記恰到好處的出現,以領導的身份推波助瀾,許從良書記與沈騰和楊凌等人不得不被你們帶入了預定的節奏和軌道。但是,吳俊奇,老同學老朋友,我的親密戰友,你忘了道高一尺魔高丈這句話了。”
說到這里,徐浩東回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了下來,“吳俊奇,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吳俊奇說:“徐浩東,你的話太多了。”
徐浩東說:“對不起,因為要拍錄像,因為要把事情告訴同志們,所以我說得多了點。”
吳俊奇說:“你說的dna檢測技術,當然能證明余麗華的女兒是我親生的,但是,這并不能證明我就是那個要挾常昆的現任市領導。”
徐浩東笑了,“實在對不起,剛才對你隱瞞了一個事,余麗華母女已經回國,并且已經交代了全部情況,所以,你就不要再狡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