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奇號稱徐浩東的親密戰友,充分說明二人的關系是多么的密切,但那是以前。在以前那政治氣候不很正常的環境里,抱團取暖,互相幫助,是官場里常見的現象。
可現在不能這樣了,徐浩東聰明,吳俊奇精明,雖然還在班子里共事,但都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給別人借口生事的機會。
夏富麟說得沒錯,吳俊奇最適合沖鋒陷陣,就象以前那樣,吳俊奇負責沖殺,徐浩東運籌帷幄,二人聯手,堪稱絕配。
但是,徐浩東也有一點私心,不想讓吳俊奇再次身陷旋渦。再怎么說,吳俊奇三年前的倒霉,全是他徐浩東造成的,他要不退,吳俊奇就不會被查,吳俊奇的風流韻事就不會暴露,吳俊奇也就不會“顛沛流離”。
徐浩東歇了三年,回來后不降反升,風口浪尖,風光無限。吳俊奇也回來了,但副市長成了市長助理,還得夾著尾巴過日子。徐浩東覺得他愧欠著吳俊奇,現在要讓吳俊奇去沖鋒陷陣,徐浩東于心不忍。
夏富麟卻說徐浩東這是婦人之仁,力勸徐浩東啟用吳俊奇,而且他還有一個“最佳理由”。
“浩東,從某種意義上說,你讓吳俊奇出來挑大梁,不但可以讓他有機會進步,而且還能讓他沒有犯錯誤的機會。”
這話說得相當明白,“老夏,吳俊奇又犯老毛病了?”
“聽說,我只是聽說。”夏富麟說:“浩東,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吳俊奇當初是因為生活作風問題栽倒的。俗話說,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現在確實有議論,說吳俊奇有這方面的跡象。”
徐浩東警惕地瞅著夏富麟,“老家伙,既然吳俊奇可能有問題,你還要我用他?讓我用一個可能有問題的人,你這是安的什么心呢?”
“人才難得嘛。”夏富麟笑著說:“再說了,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更重要的是,你要是讓吳俊奇出來挑大梁,他就得日理萬機,夜以繼日。浩東你想想,他要是忙得不可開交,那些下崗的人成天的纏著他,他還有花花腸子干壞事嗎?”
徐浩東也笑了,“還別說,你個老狐貍,這個主意能值九十分。”
夏富麟又說:“還有呢,你不是老想著還吳俊奇一個人情嗎,這次他要是出了彩,你推薦他出任副市長甚至進入市常委會,那就算順理成章,別人也沒話可說,一舉兩得嘛。”
徐浩東被夏富麟說動了。
一天之后。
徐浩東對吳俊奇使了兩招,一是免去他兼任的市政法委副書記一職,二是免去吳俊奇的市政府與日企和韓企談判的副代表一職。
吳俊奇不淡定了。
與徐浩東相比,吳俊奇各方面都不差,差的就是不夠淡定。
最好的朋友姚啟明退出政治舞臺,吳俊奇還算淡定,因為那影響不到他吳俊奇,在當前的形勢下,不被別人影響就是最好的處境。
但是,徐浩東連出兩招,讓市長助理成了空銜,對吳俊奇這樣嗜權如命的人來說,豈能再縮在旁邊一動不動。
更重要的是,關于市兩套班子調整的時間表,已經開始在市行政中心大樓里流傳,機不可失,時不我待,吳俊奇不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于是,吳俊奇來到了書記辦公室。
徐浩東先發制人,不等吳俊奇開口,他就直奔主題,“俊奇,我剛使你兩招,你就沉不住氣了?”
“哪里的話。”吳俊奇不滿道:“你徐浩東當一把手,我連牢騷都不敢發幾句,我還能怎么樣?再說了,市長助理本來就是救火隊員,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浩東,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好心沒好報。”徐浩東倒打一耙,“俊奇,最近有些議論,是關于你這個市長助理的,我把你從現有的工作中解脫出來,是對你的保護,這你不該不懂吧?”
“哼,什么議論?”
“說你有可能老毛病犯了,拈花惹草的老毛病有可能犯了。”
“胡說八道,造謠,絕對是造謠。”
“你激動什么?”徐浩東斥了一聲,“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議論是有益的,小道消息有時候更加真實。再說了,無風不起浪,這議論為什么只議論你,而不去議論別人?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嘛。”
吳俊奇笑了,“嘿嘿,我的徐大書記,你好天真啊。哪個人前不被說,哪個背后不說人?我承認,是有人在議論我吳俊奇,但你知不知道,你徐大書記也被人議論呢?我敢肯定,市兩套班子里的所有成員,都是被人議論的對象,這個很正常,不被議論才不正常呢。”
“這倒也是。”徐浩東指了指吳俊奇說:“但是,對你的議論是有鼻子有眼的,不象是捕風捉影,即使不是事實,對你的影響也不好,人言可畏嘛。”
吳俊奇說:“我不怕。”
徐浩東嗯了一聲,“當然,怕也沒用,但最近你風頭太勁,難免要被人非議。所以我把你撤下來,讓你避避風頭也好。”
“浩東啊,你怎么回事嘛。”吳俊奇說:“浩東,你的膽子越來越小了。再說了,你這樣做,是向不正之風低頭,而且效果恰得其反,反而讓我陷于不利境地。”
徐浩東擺了擺手,“俊奇,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實際工作的需要。把你調出談判小組,是因為談判即將結束,這是遲早的事。”
“嗯,那為什么不讓我兼任市政法委副書記?”
徐浩東說:“很簡單,以前是為了加強公檢法系統的領導,是工作的需要。但現在不一樣了,楊凌同志新官上任,市公安系統翻天覆地,檢察院和法院正在被其上級著力整頓,市公檢法系統的形勢發展不錯,已經不需要你去加強了。”
吳俊奇沉吟了一下,“好吧,我服從組織的決定,也等著組織給我重新分配工作。”
徐浩東以伸手指了吳俊奇,端著臉說:“我警告你,下個月就要進行市兩套班子的調整了,在此期間,你別給我整什么洋相出來,否則我饒不了你。”
“哈哈…這可不一定。”笑過之后,吳俊奇問:“浩東,市兩套班子的調整,你應該心里有數了吧?”
“我心里還真沒數。”徐浩東說:“不象以前,一把手的意見很重要,可以說占很大的份量。但現在不一樣了,一把手的權力受到了嚴格的限制,特別是在人事的問題上,一把手絕對不能搞一言堂。”
吳俊奇說:“你少來,從上往下派人,你管不了。但就地提撥,你說話的份量很重,上面盲人摸象,最終還得征求你的意見,一把手總是有點特權的嘛。”
點了點頭,徐浩東說:“這倒也是,但現在還沒有,我估計上面在拍板前夕,會派人專門征求我的意見的。”
吳俊奇點著頭說:“這是肯定的,而現在不能肯定的是,兩套班子要調整多少人,派幾個空降兵,就地提撥幾個人。”
“到目前為止。”徐浩東說:“我就知道大概要調整幾個人,老馮年齡早就到點,這次肯定要退;林建峰市長調動,基本上也是板上釘釘;再加上統戰部長這個空位,所以,總共有三個名額需要補齊。”
說來說去,徐浩東就是不把話說明,吳俊奇終于忍不住了,“浩東,咱倆不是外人,你就直接說,這次有沒有我?”
徐浩東還是套話,“說有就有,說沒有也有,正常情況下,市長助理只是臨時職務,所以你應該會進步吧。”
“所以啊。”吳俊奇說:“你把我的工作撤了,讓我當縮頭烏龜,這是讓我無所作為嘛。浩東,在這關鍵的時候,你讓我無所作為,你還讓我怎么進步啊。”
“官迷,十足的官迷。”沉吟了一下,徐浩東說:“我倒是想讓你大刀闊斧地表現一番,現在也有一個很好的機會,能讓你大刀闊斧地表現一番。但是,機遇和風險并存,我思慮再三,猶豫幾天,還是拿不定主意,是讓你上還是不讓你上。”
“什么機遇?”
徐浩東長話短說,將準備處置那些開后門批條子吃財政飯的人這個事,簡要的說了說,“…俊奇,這是一個馬蜂窩,天大的馬蜂窩,我不想讓你去碰。”
“浩東,你說得沒錯,那要涉及幾萬人的飯碗,真是一個天大的馬蜂窩啊。”
“所以,我不想讓你去碰。”
吳俊奇看著徐浩東楞了一下,但隨即就笑了起來,“哈哈…浩東,說了老半天,原來你是激將法,你對我是欲擒故縱啊。”
徐浩東也笑了,“呵呵…我就是欲擒故縱,就是激將法,就是要逼你去捅那個天大的馬蜂窩,因為只有你才敢去捅,也只有你才能捅得破。”
“我明白,這是你的老套路嘛。”吳俊奇笑著說:“不過,我還就吃你這一套,你越不讓我干,我還偏要去干。富貴險中求,愛拚才會贏,就以你說的話為準則,機遇與風險并存,這活我接了,你不讓我接我還不肯了。”
“哈哈…要的就是你這個堅決的態度。”徐浩東擺了擺手說:“俊奇,我不會讓你孤軍奮戰,也不會讓你去打殲滅戰,我只是讓你去當一個開路先鋒。我的要求很簡單,那些在黨的十八大以來靠開后門批條子吃上財政飯的人,你幫我把他們統統清除出去。”
“好,就這么定了,你就看我這個先鋒的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