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興貴不得不佩服徐浩東的用人辦法,不用熟人,怕用了熟人出問題脫不了干系,也不用現成的干部,怕用的人本身就有問題。
而用一個從部隊轉業的“新人”陳平安,就不存在用錯人的問題,軍人的品德高于常人,這是基本事實。陳平安即使有問題,那也是在部隊時的問題,與地方當局無關。陳平安要是在上任以后出問題,首先要由武裝部的正副部長常達林和金群立負責,因為他倆是陳平安的推薦人,徐浩東頂多只負點領導責任。
還有一點,盤口鎮是重災區,鎮兩套班子十一個人已“進去”了七個,但下面的隊伍尚未得到整頓清理,這時候派一個跟誰也不沾邊的陳平安去收拾局面,還真是最好的選擇。
此外,陳平安與武裝部的正副部長常達林和金群立的關系不錯,徐浩東用了陳平安,順便也討好了常達林和金群立,這是額外的好處。
起用陳平安,是一把手親自點將,馮興貴與閻芳和夏富麟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徐浩東很滿意,定了一個陳平安,也該讓馮興貴滿意一下了,“老馮,我推薦了盤口鎮黨委書記,現在,該你推薦盤口鎮的鎮長了。”
馮興貴早有準備,他推薦的是市信息和工業局副局長方長喜。
稍一琢磨,徐浩東笑了,“老馮,你個老狐貍,這是在將我的軍啊.”
這個方長喜不僅是徐浩東的同學,而且還是五一八軍工廠的子弟,與徐浩東和李勤軍都是發小。但長大以后方長喜走的路不同,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直接去了海州市發電廠上班,與徐浩東和李勤軍也很少聯系。徐浩東聽說方長喜在海州市發電廠干得不錯,先是以工代干,后來又成了正式干部,兩年前,方長喜從海州市發電廠調來了云嶺市,先在市發改局干了半年,再調到市信息和工業局當了副局長。
馮興貴哈哈一笑,“舉賢不避親嘛。方長喜同志是你的發小,但咱們不能因為他是你的發小就棄之不用,這不是六親不認嘛。再說了,方長喜剛從省黨校學習回來,本來就在市委組織部的提撥計劃之列,這次正好是順水推舟嘛。”
也好,徐浩東心想,你馮興貴套我,那我也套你,來而不往不是禮,“好吧,老夏,麻煩你記錄一下,副書記馮興貴推薦方長喜同志出任盤口鎮鎮長,書記徐浩東表示同意,如果方長喜同志出問題,副書記馮興貴負推薦之責,書記徐浩東負領導之責。”
夏富麟應了一聲,在他那本工作手冊上記錄起來,態度非常的認真嚴肅。
組織部長閻芳在旁邊嬌笑不已,馮興貴想以公挾私,稍稍的擺徐浩東一道,沒想到徐浩東老司機一枚,反過來玩馮興貴一道,互相把對方套在了一起。
馮興貴也是苦笑不已,“浩東,你這是把好心當作驢肝肺了。”
徐浩東沒笑,而是轉向了閻芳和夏富麟,“閻部長,老夏,你們對方長喜了解多少?”
閻芳說:“實事求是地講,根據這兩年的表現,我覺得方長喜能勝任鎮長一職,而且迄今為止,也沒有對方長喜的不良反映,廉政方面還是經受得了考驗的。”
夏富麟說:“我沒意見,我聽領導的。”
馮興貴取笑夏富麟,“老夏,我就佩服你這個太平方,我聽領導的,一句話就能立于不敗之地,一輩子也不會犯錯誤。”
夏富麟也取笑自己,“所以我緊跟領導,因為跟得太緊了,反而被領導給忘了。要不然的話,說不定老馮你的位置該著我坐呢。”
徐浩東擺了擺手,“既然咱們四人思想統一,那就這么定了,下午先開常委會,再找陳平安和方長喜談話。老馮,明天你和老夏辛苦一趟,送他們兩個去盤口鎮上任。”
一把手定了的事,一般都落實得挺快。
下午的臨時常委會,因為只有一個議題,所以只用了一個小時,就通過了對陳平安和方長喜二人的任命。
四點一刻,組織部長閻芳陪著陳平安和方長喜,一起來到了徐浩東的辦公室。
“徐書記,我和夏副部長代表組織部,已經與平安同志和長喜同志進行了談話,你還有什么吩咐的嗎?”
徐浩東先與陳平安握手,“軍人,一個字,硬。”再與孫長喜握手,“老同學,一個字,熟。”
接著,徐浩東請閻芳與陳平安和孫長喜三人坐下,并親自去泡來三杯茶。
“平安同志,長喜同志,我不喜歡作指示,所以我沒有指示,我就隨便說幾句吧。”
陳平安和孫長喜拿筆拿本,要做記錄,被徐浩東擺手制止。
閻芳微笑著說:“平安同志,長喜同志,你們以后可得記住了,徐書記不喜歡這一套。”
“隨便聊天嘛。”徐浩東擺了擺手,笑著說:“平安同志,長喜同志,我從你們的名字里各取一個字送給你們,平安的平,長喜的長,你們就照著這兩個字去做吧。”
陳平安說:“徐書記,我感謝組織和你的信任,我會盡力而為竭盡所能,可是,我沒有一點點地方工作經驗。”
“我要的就是你的沒有經驗。”徐浩東說:“在基層工作,關鍵是不折騰,少謀事,多謀人,特別是盤口鎮,干部問題很多很大,你的主要工作在于管人,管好了干部隊伍,你就是一個合格的黨委書記。”
陳平安說:“徐書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去做。”
徐浩東轉向方長喜說:“長喜,我給你透個底,咱倆是從小學到高中的發小,但我推薦了平安同志,卻沒有推薦你,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孫長喜點著頭說:“我明白。”
“我以后會特別地盯著你。”徐浩東說:“長喜,給你的提醒只有一個,擺正自己的的位置。”
“我記住了。”孫長喜說:“不過,我也沒有基層工作經驗,你多提醒我一些吧。”
思忖了一下,徐浩東說:“你在信息和工業局管的是宏觀上的工作,坐機關的嘛,但在盤口鎮可能沒有宏觀上的工作,盤口鎮那里百分之九十九是民營經濟,你管不了也管不好,所以,我建議你把盤口鎮人民政府建設成一個服務型的政府,服務二字是一篇大文章,我希望你配合平安同志,把這篇大文章做好,為其他鄉鎮街道樹立一個榜樣。”
談話結束,徐浩東送陳平安和孫長喜出門,到了門口,徐浩東說:“噢對了,平安同志,長喜同志,我個人對你們倆還有個小小的要求,每隔兩個星期給我寫個報告。報告不分長短,怎么寫你們看著辦,工作也好生活也罷思想也行,什么都可以報告。”
閻芳忙說:“平安同志,長喜同志,你們千萬別不當事,徐書記不喜歡口頭匯報、當面匯報,喜歡的是書面匯報,徐書記常說這么幾句話,酒德即人德,棋品即人品,工作報告就是一面鏡子,反映的是干部的水平和品德。所以,別怪我沒提醒你們哦。”
陳平安和孫長喜應聲“是”,雙雙告辭而去。
閻芳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徐浩東只好將閻芳“請”回辦公室,“閻部長,你還有事?”
“浩東書記,就是,就是我和老馮的事,都已經現場直播了,我和老馮也表態了,要是再不解決,再不拿出個結果,對組織對群眾都沒法交待呀。”
點了點頭笑了笑,徐浩東說:“閻部長,你算說對了,對咱們這些人來說,黨員無小事,私事即公事。所以說,你和老馮那點事,還真不是小事呢。”
“浩東書記,你幫我拿個主意吧。”
“哈哈,這我可管不了。”徐浩東笑著說:“老話講,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老話又講,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和老馮那點事,還得你們自己拿主意。”
“不,浩東書記,這事必須向你請教。”閻芳撒嬌說:“反正我打定了主意,浩東書記你得幫我,你要是不幫我,今兒個我還不走了。”
“好吧,我胡說八道,你僅做參考。”徐浩東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我認為,你和老馮的事一共有這么幾個選擇,一,你倆抓緊時間把事辦了,兩家合成一家過,就能堵住眾人之口,就什么問題都沒了。但代價是你們兩口子必須在事業上做出一點犧牲,因為兩口子不能在市兩套班子里一起共事,要么你外調,要么老馮退位,而且是一退到底,連待在人大喝茶看報的機會都沒有。”
閻芳搖著頭說:“這個辦法恐怕不行,浩東書記你是了解我的,水平不高能力不足,要是外調的話,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而老馮這個人,你更了解他,越老越戀權位,哪怕只剩一年半載,他肯定是不會馬上退下來的。”
“嗯,那還有第二個辦法,你和老馮各自向組織做出書面保證,斷絕以前的那種相好關系。等到老馮退休以后,你們二人再結百年之好。”
閻芳又搖了搖頭說:“這恐怕也不行,這等于是欺騙組織欺騙公眾么。”
“那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徐浩東攤著雙手聳著肩。
“浩東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閻芳說道:“你我一起勸勸老馮,讓他提前退下來,徹底的退下來,你看怎么樣?”
徐浩東看了閻芳一眼,心說這娘們心大,不知道腦子夠不夠大,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就正好套套她的心里話。
“閻部長,我想聽聽你的心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