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東年少時也干過不少荒唐事,讀高中的時候,有一次他和幾個同學打賭,給美女醫生劉玉如寫過很多的情書情詩。當然,這跟愛情無關,是青春的沖動,人家劉玉如當時已婚,比徐浩東大了八歲,還是一個做了母親的人.可徐浩東當玩笑的事,劉玉如卻當了真,后來她因丈夫出軌離婚,就把徐浩東當成了她新的寄托。
悲催的是,徐浩東嚇得退避三舍,花癡似的劉玉如卻公開去學校找徐浩東,事情鬧得成了滿城風雨。后來劉玉如受了處分,徐浩東挨了批評之余,學習也受到嚴重影響,本來成績可以進名牌大學的他,只能勉強考入省師范學院,畢業出來也甘愿去了鄉下教書。
徐浩東也算實誠,進了大學喜歡上了同學許云雪,后來,就把那段荒唐往事向許云雪做了徹底坦白。
許云雪倒沒計較,可問題是劉玉如癡心不改,而讓徐浩東內疚的是,十幾年后的現在,劉玉如還是單身,不見面還好,見了面自然會讓劉玉如又惦記他這個王老五。
回到家,看到睡在沙發上的小姨子許云潔,徐浩東更是擔心出事,這丫頭可不象她姐姐,又刁蠻又潑辣,要是讓她知道他和劉玉如那點舊事,她非鬧出幺蛾子不可。
深夜了,徐浩東睡不著,千頭萬緒,爛攤一個,他還沒理出頭緒來.撥除盤口鎮這個釘子只是一個開始,猶如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前面不知道還有多少艱難險阻在等著他。
網上說什么的都有,徐浩東發現了一個有趣現象,省內幾個最火的論壇,并沒有受到網監的限制,因許云潔發的貼子和視頻引起的討論,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
不過,網友們的注意力已經漸漸轉移,由事到人,從盤口鎮兩百干部的大吃大喝轉到女漢子許云潔,現在又集中到他這個史上最短命市長的身上。
有人說,徐浩東是還鄉團,胡漢山殺回老家,肯定要進行一場逆我者亡的報復.有人說,云嶺市的反腐風暴很快就要結束,因為那三個落馬書記都曾有恩于徐浩東,派徐浩東去當市委書記,明擺著是不想讓反腐擴大化。還有人說,云嶺市的問題積重難返,憑徐浩東一人之力,無疑于泥牛入海,飛蛾撲火。還有人說,徐浩東沒有靠山,在現在的官場里,一個沒有靠山的人是走不遠的,說不定會打破他自己的紀錄,成為史上最短命的市委書記。
更有人說,徐浩東是在作秀,單槍匹馬開著私家車前去上任,派人潛入盤口鎮政府大樓拍攝視頻,在網上發貼子和視頻,凡此種種,其實都是在演戲,無非是在向外界表明自己的清廉和權威。
徐浩東捫心自問,我是在作秀嗎?有我這樣捅馬蜂窩般的作秀嗎?好吧,我就算自勉了,一個人作秀一二次并不難,難的是長久地作秀,我得繼續努力地作秀下去。
讓徐浩東哭笑不得的是,有人還對他進行“人肉”搜索,把他的很多陳年舊事扒了出來,尤其是跟著他前來云嶺上任的小姨子許云潔,言之鑿鑿,居然說許云潔是他多年的小情人。
這個夜晚注定難眠。
上網上到下半夜三點,徐浩東正想瞇一會兒,市委副書記馮興貴就打來了電話,說他和紀委書記沈騰就在樓下,有重要案情向他匯報。
都等在樓下了,不能不讓上來,徐浩東趕緊抱起許云潔,將她送到了臥室里。
來的不僅是馮興貴和沈騰,還有一個陌生男子,馮興貴介紹說,這是省專案組駐云嶺小組組長李挺鋒。
握手,坐下,李挺鋒說:“徐書記,對不起,案情緊急,不得不來打擾你。”
“沒什么,都是為了工作嘛。”徐浩東擺了擺手。
沈騰說:“徐書記,姜超全撂了,不僅是他自己的事,還有他所知道的別人的事。”
“意料之中的事。”徐浩東乘機介紹了老書記劉政道與姜超的關系。
馮興貴說:“浩東同志,案情嚴重,情況也非常緊急,根據姜超的初步交代,盤口鎮和派出所及稽查站的領導班子全都爛了,沈騰同志和專案組的意思是,為了防止意外出現,建議立即采取果斷措施,先將姜超交代的名單上的人全扣起來。”
“我同意。”徐浩東沒有絲毫猶豫,嚴肅地說:“李挺鋒同志,請你們馬上采取行動,同時我有兩點建議,一,請從海州那邊調人參與行動,不要讓云嶺這邊的人參與,二,請你轉告你們專案組的領導,以后遇到這種情況請先抓人后通報。”
沈騰和李挺鋒很快就走了。
馮興貴沒走,他代理主持工作,盤口鎮兩套班子全體被停職接受調查,他有事可做,“浩東,盤口鎮那邊領導都被帶走了,工作不能停滯,得臨時派人過去把攤子撐起來。”
徐浩東思忖起來,馮興貴說得沒錯,但他不想給馮興貴機會,乘機將自己的人派去盤口鎮。不過按照組織紀律,他正式上任的時間是五月四日,確切地說,他現在還不是云嶺市委書記,紅頭文件上寫得很明確,他不想落下給馮興貴找岔的口實。
“老馮,我還沒正式上任,現在主持工作的是你,你看著辦吧。”
扔出去的球被踢了回來,馮興貴便猜到了徐浩東的意思,同事過好幾年,老狐貍對小狐貍,誰也甭想忽悠誰。馮興貴心說,現在臨時派人過去,等正式確定時被你換了,這不打我臉嗎。
“浩東,我反正認定你是市委新一把手了,所以我聽你的,你說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推來推去,還得徐浩東表態,徐浩東便不再客氣,“這樣吧,老馮,天亮以后,你帶市委辦公室和市委組織部的同志趕到盤口鎮去,由市委辦公室和市委組織部各出一名同志,共同臨時主持盤口鎮的工作,至于盤口鎮的具體工作,指名當地的同志臨時代理。”
馮興貴問:“那么盤口鎮派出所和交警隊還有公路稽查站怎么辦?”
“按有關程序辦嘛。”微笑一下,徐浩東反問:“老馮,派出所和交警隊歸公安局管,公路稽查站歸交通局管,公安局和交通局沒有反應,分管領導不來匯報,你我主動發問算什么啊?”
馮興貴明白徐浩東的意思,他這是又要摟草打兔子,盤口鎮那邊出事,不但波及公安局和交通局,還影響市里的分管領導,徐浩東是在下一盤大棋啊。
見馮興貴不想起身,徐浩東問:“老馮,你還有什么事嗎?”
“這個…”猶豫了一下,馮興貴問:“浩東,你和老書記劉政道的關系,你們是棋友大家是知道的,我想知道你們還有沒有其他的關系?”
這是什么意思?徐浩東警覺起來,“老馮,有話直說嘛,眾所周知,我和劉老是棋友,但也僅此而已,之所以下車伊始就去了劉老家拜訪,一是因為劉老是云嶺市唯一的離休老前輩,德高望重嘛,二是這次上面考察新市委書記人選,劉老推薦過我,我這是上門表示感謝。”
“浩東,我沒別的意思,你千萬不要誤會。”馮興貴小聲地說:“是有這么一個情況,劉老的大孫子在省第二設計院工作,市中心廣場項目是莊子達兒子公司在做,有人向我反映,莊子達兒子與劉老的大孫子過往甚密,省第二設計院承接了市中心廣場項目的不少設計,這其中可能有不少貓膩。”
點了點頭,徐浩東問:“這個信息來源可靠嗎?”
馮興貴說:“省第二設計院有我的一個親戚,消息應該是可靠的。”
“老馮,謝謝你的提醒。”思忖一下,徐浩東說:“我是這樣想的,你可以通過你的渠道繼續進行深入了解,在弄清事實真相以前,這個信息暫時不要擴散。”
“浩東,我也是這么想的。”馮興貴起身告辭。
送走馮興貴,天已蒙蒙亮了。
徐浩東睡意全無,洗了把臉,出門下樓,在街上遛達起來。
這條小街叫八一路,位于市區西南,全長一千八百余米,東頭是市武裝部大樓,也是原海防要塞區司令部所在地,西頭是原五一八軍工廠。街兩邊住的大多是原五一八軍工廠的工人和工人家屬,經過三十多年改革開放的洗禮,原五一八軍工廠早已不復存在,這里的人除了搬走的和遷回原籍的,留下的人早已融入了這座繁榮的四線城市。
徐浩東就在這里長大,就是閉上眼睛也能自如來往,比如旁邊巷子口那個油條攤,還有擺油條攤的于師傅方大媽兩口子。于師傅方大媽都是原五一八工廠的工人,兒子與徐浩東是發小兼同學,現在部隊服役,原五一八軍工廠關閉后,于師傅方大媽已在巷子口擺了十八年的油條攤。
在油條的香味撲鼻而來,徐浩東在小桌子坐了下來。“于師傅,方大媽,老規矩,兩根油條,一碗豆漿。”
方大媽認出了徐浩東,高興地喲了一聲,“是小徐呀,噢不,徐市長,哎呀,不對不對,是徐書記。”
正在油鍋邊忙活的于師傅,瞪了方大媽一眼說:“老娘們,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又笑著沖徐浩東說:“應該叫小徐或者叫小徐書記,我說得對吧?”
老兩口居然吵了起來,但手上的活計一點都沒閑著。
徐浩東笑了,“呵呵,于師傅,方大媽,我愛吃你們家的油條,但我更聽你們老倆口斗嘴。”
這時,市公安局特警大隊副大隊李勤軍冒了出來,“浩東,你恐怕得在車上吃油條喝豆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