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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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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號角聲漸漸隱去,宋人的金鼓也迸息下去,河谷戰場上顯示出一種難得的靜謐,軍陣的正面,許文德并沒有帶人追出去,他們地勢較低,沖得過遠就是逆勢仰攻,元人只怕巴不得他們會這樣做。

  圍繞陣前的大車東倒西歪地散落在各處,在命人收拾的同時,一些受傷的軍士被人抬到了陣后,其他的人都在搜尋可能的生存者。許文德上前將一個軍士的手指撥開,那只手上緊握著一柄長刀,幾乎將一個漢軍捅了個對穿,而他自己也被一刀扎入了腹中,這樣的情形比比皆是,倒斃在地上的尸體密密麻麻,雙方交織在一起,布滿了整個陣前。

  “不成,埋了吧。”探了一下口鼻間沒有氣息,許文德黯然搖頭,放下他走向下一處。

  實際上這只不過是心存僥幸而已,在那樣慘烈的廝殺當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戰到現在就算還有一口氣的,只怕也活不下來,除開這些極少數的幸存者,所有戰死者都將被埋在黃河之畔。至于敵人的,會先補上一刀,然后一股腦兒全堆在陣前,哪怕是當個障礙也好,反正眼下還是冬天,沒有那么容易腐爛。

  “傷亡如何?”

  冷不防聽到相公的問話,正在指揮手下重新建立防線的許文德轉過身,指著擺在一旁的尸體:“沒了上千人,傷了兩千多,元人亦是相當,他們看上去并未盡全力,而且有些奇怪之處。”

  “你是否想說,他們沒有動用騎軍?”

  許文德點點頭:“元人居高臨下,為了防備他們的騎軍,我們才排出了這個陣形,可他們卻用步卒來試探,豈不是怪事?”

  “不奇怪,既是試探,便有所圖,無論塔出有何打算,明日肯定會見分曉,告訴兒郎們打起精神,以防他們夜襲。”

  在李庭芝的心目中,元人也許是看穿了這個陣形的用途,而將騎軍放到了某個關鍵的位置上,經過剛才這場短暫的戰斗,倒是讓他對于自己這支隊伍的戰斗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能在元人的攻擊下站穩腳步,甚至還有余力反擊,已經是相當可喜之事了。

  黑夜下的河谷,寒風順著官道呼嘯而過,弓形的陣地上點起了一團團的篝火,火光被風吹得四處搖曳,從高處望去就像是一輪紅色的殘月在不停地跳躍著,倚在大車后面的步卒把自己裹在一團不知道從哪里搶來的破布當中,時不時地從車頂伸出頭去朝外頭看上一眼,遠處的山巒現出一片巨大的黑影,偶爾傳來一陣嗚咽般的叫聲,讓人聽了心里一緊。

  整整一夜,元人都沒有任何動靜,而到了凌晨時分,天將明的當兒,幾處對外觀察點同時發現了狀況,在他們的鏡頭里,看似平靜的地面上出現了無數蠕動的黑影,這個消息立即驚動了本就沒有睡塌實的許文德,他略一沉吟,朝身后打出一個手勢,將一個親兵招來。

  “把人都叫起來,不要發出動靜,讓弓弩手做好準備。”

  借著大車和和晨曦的掩護,宋人完成了陣形的轉換,守了一夜的宋人步卒被同僚們換下,彎著腰的弓弩手們緩緩移動到大車后頭,將箭囊從背上解下來放到腳下,以便能伸手就能拿到箭支。

  就在他們俯首待命時,突然聽到一個新的指令:“用火箭!”

  火把都是現成的,就插在大車上,弓手們將浸了油的布條纏上箭頭,在各部指揮的號令下,等到遠處的那片黑影進入射程,突然站起身,用大車上的火把點燃手中的箭支,搭在弦上射向空中,很快,黑夜就被點點火光照亮,在不斷落下的火箭映照下,已經沖到近前的元人步卒受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頓時發出一片慘嚎。

  緊接著,順著火箭照出的視線,稍后一些的直接打擊接踵而至,這些由勁弩、神臂弓射出的弩箭,帶著尖利得嘯聲,將那些露了行跡的元人軍士射倒在地,后面卻有更多的敵人,趁著他們更換弩箭的空當,一下子沖過了那片區域,離著他們的軍陣越來越近。

  這個過程,被塔出盡收眼底,宋人明明一早就發現了自己的企圖,硬是等到他的人抵達百步以內,才發動了攻擊,這一下子突襲變成了被襲,白白損傷了不說,還丟掉了戰機,不過他毫不氣餒,將手一揮傳令下去:“宋人察覺了,吹號,進攻。”

  綿延不絕的號角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在大片大片火矢照出的光亮下,一群群黑影猶如從地底下冒出來,吶喊著沖向宋人的車陣,這一回不光是正面,兩翼同樣受到了攻擊,寬達數十里的陣線上殺聲震天,元人像潮水一樣源源不斷,看上去有些畢其功于一役的樣子。

  這才是元人的真正實力?同樣一夜沒怎么睡的李庭芝臉色嚴峻,許文德的反應不可謂不快,突然間發動的打擊已經超出了一般淮軍的水準,若是宋人的話一早可能就崩潰了,對方卻是置若罔聞,踩著同伴的還在燃燒、嚎叫的尸體就這么沖了上來,大車擋不住他們,密密麻麻的長槍同樣擋不住,眼見著已經與守軍撞在了一起。

  這個感覺,站在第一線的許文德感受更深,這些元人的悍勇已經不是白天那一批所能相比的,他們甚至沒有太顧得上手中的盾牌,毫不在意落到身上的箭矢,就這么掛在身上,搖搖晃晃地踏上了大車,可憐那輛車子立刻“叭”得一聲散了架,直到這時候,他才就著周圍的火光,看到了這些元人的樣子。

  身長七尺,黝黑的鐵甲泛著青色的光,牛角盔遮住了大半個臉,只露出一雙兇猛的眼睛,絕不同于漢人的那種眼神,踩在車架子上的一雙大腳足有蒲扇般大小,他們用手中的盾牌擋住身前的長槍,另一只手上立刻揮起一根黑黑的事物,長達三尺有余的鐵骨朵砸在一個軍士的胸前,立刻噴出一口鮮血,人也倒掛著飛了出去。

  這就是元人賴以沖鋒陷陣的“銳士”?在他驚異的同時,自己陣前當先的一排軍士已經全數棄槍,手持長刀與這些煞神戰到了一塊兒,為了彌補戰力上的差距,他們往往幾人一組,才能堪堪擋下一個鐵塔般的敵人。

  “拿弓來。”許文德從親兵手中接過一柄大弓,瞅準一個高大的黑影,“嗖”地一箭射去,只見那只羽箭準確地擊中目標的前胸,卻沒有進入多深,而是同之前的那些一樣斜斜地掛在鐵甲上,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些元人身上披了不只一重鐵甲,普通的箭支根本射不透。

  他將手中的大弓扔給親兵,自弓弩手手中拿來一具神臂弓,就這么抵在肩頭,扣下扳機時,巨大的反沖力將他推得退后了半步,許文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那支黑沉沉的弩箭被他的目標隨手一擋,發出一種金鐵相交的聲響,甚至還有明亮的火花冒出,他們手上竟然拿著鐵盾。

  “傳令下去,神臂弓都給老子對準了,射他娘的。”許文德恨恨地吐了一口。

  數十里寬的陣線,為數不過幾千具的神臂弓并沒有數量優勢,它們原本是用來對付騎兵的,破甲自然不在話下,如果不是這些銳士身得十分高大,可能還不如普通的弓弩好用,在他的調度下,這些神臂弓被重點拿來照顧這些人,才將敵人的氣勢壓了下去,雙方再一次形成了拉鋸,延著一條彎彎曲曲的戰線激烈廝殺著。

  這一次攻擊,塔出用上了大部分兵力,希望能一舉突破宋人的車陣,形成擊潰之勢,不過很明顯,敵人的堅韌出乎他的意料,無論是正面還是兩翼都沒能如愿,這是一支不同于丁家洲的宋軍,他們的存在將使元人的征服計劃受到極大的障礙,只這么一瞬間,他就有了決斷。

  “去,催一下徐州所部,命他們再快些,傳令各路,不得擅自退卻,無論是哪一隊拼光了,本官戰后會稟明朝廷,為他敘功,優先補充,保存實力、萎縮不前的,就地執行軍法。”

  圍繞在他身邊的將校們吃了一驚,這分明就是要不惜代價留下宋人的意思,類似這樣大數目的對陣,除非哪一方率先崩潰,否則什么樣的勇武都是不足恃的,最后全都會被人潮所吞沒,雙方比拼的就是數量、意志、當然還有決心。

  在他的親自督陣下,一部又一部的漢軍步卒被不斷地投入進去,從攻擊的伊使,就用上了全力,雙方在方圓不到兩百里的狹小區域內投入了將近二十萬人,元人在拼命地壓縮,而宋人則是拼命地維持,戰至正午時分,戰線依然沒有什么變化,位于外側的元人陣中突然響起了一片歡呼聲,他們的援軍來了。

  “不花。”見此情形,塔出毫不猶豫地派出他手頭最為倚重的一股力量。

  “末將聽令。”雖然有個蒙古人的名字,被他喊到的男子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漢人,他是戰殆于建康城下的董文炳長子,漢文名叫董士元。

  “伯顏兵敗、汝父喪師,都是拜這里的宋人所賜,如今他們就在眼前,看到那面大旗了么?本官想讓你去將它拔起來,獻于大汗駕前,以告慰汝父在天之靈,好生去做。”

  武節將軍、真定路行軍萬戶董士元屈膝跪倒在他馬前,抱拳答道:“定不辱命。”

  他所帶的一個漢軍萬人隊立刻替下了右翼的已軍,同時,新近到達的徐州所部漢軍頂在了左翼的位置,被他們壓制了近三個時辰還不及喘口氣的宋軍,就馬上面臨著敵人更為兇猛的進攻。

  同塔出一樣,李庭芝也在緊張地調兵遣將,只是處于守備方,他們的行動受到的限制要更多一些,稍不留意就會予敵可乘之機,經過長時間的拼殺,雙方之間的實力差距愈加明顯,特別是左右兩翼的戰況,隱隱有些不穩的樣子,可是這位相公依然沒有換人的打算,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莫非還有援軍到來?”這是所有下屬的共同想法,不過沒有一個人敢問出口。

  在汴梁城下,他們是親眼送走了張世杰所部的,而李部則多停留了一天,然后便出人意料地緣著回路朝徐州的方向而去,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計劃,李相沒有說,他們只能暗自猜測,不能怪這些人多想,實在是這次行動太過蹊蹺,明知道元人守在前面,還是一門心思撞進去,如今陷入圍攻,也不思突圍,雙方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樣,在這里進行著最為原始的那種戰爭。

  “禇一正快要頂不住了,鄭同你去吧。”經過了長時間的勞累,李庭芝的嗓子已經有些沙啞,中氣沒有之前那么足,滿是血絲的眼睛里,有種說不出的憂慮,鄭同沒有答話,只是點點頭接過指令,轉身走向自己的部屬。

  高郵守禇一正的右翼頂在黃河故道上,原本應該是個扇形的陣線,在元人持續不斷地打擊下,已經朝里凹了進去,當董士元的新軍替下之前的漢軍后,他借勢將戰線拉平,可惜好景不長,對方的突擊來得比之前還要猛烈,不但讓他們立足不穩再一次后退,還退得比先前更遠,這才被李庭芝一眼看出來。

  “頂住!后退者斬。”

  這種狀況急得他跳腳不已,可是除了吼叫,并沒有太多辦法,這支元人就像不要命一般,個個兇悍無比,他們打著一種奇特的旗幟,嘴里喊著‘為老主人報仇’之類的話,將他逼得步步后退,眼瞅著整條戰線就要被撕裂了。

  不得已,禇一正只能帶著親兵頂了上去,然而沖在最前面的韃子揮舞著長刀,一連數人上去都難以招架,他一咬牙提著佩刀想要架住對方,卻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擊得手臂發麻,差一點就握不住刀柄,人也踉踉蹌蹌地坐倒在地上。

  “宋狗,受死吧。”董士元一擊得手,毫不停留地踏前一步,跟隨他而來的步卒擋住禇一正的親兵的拼死相護,匹練也似的刀光當頭劈下,禇一正絕望地閉上了眼。

  “韃子,敢爾!”

  隨著一聲怒吼,一柄丈余的長槍直抵胸膛,發現殺人和躲避無法兼顧,董士元反手一刀架開槍頭,長槍被他撥到了一邊,余勢未歇地滾落到地上,后面并沒有任何宋人執著它,而是被人擲出來的。

  只這么一分神,倒在地上的那個宋人將領已經被人拖了回去,他抬起頭,眼前一面大旗被風吹得倒卷開去,上頭一排字是那樣地刺眼......“御前駐札建康府威果左廂”,無數紅色的身影跟著沖了出來,正主兒來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毫不示弱地揚起手中的長刀:“沖上去,殺光他們!”

  “殺賊!”

  喊著幾乎相同的口號,一紅一黑兩股洪流迎頭相撞,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一萬二千五百名宋軍和近萬元人再一次打成了相持,眼見一個個士卒在陣前倒下去,李庭芝心如刀絞,卻又不得不再讓人接著頂上去,那些撤下來稍做休息,恢復了體力的步卒們,就這樣一波波地反復上前,維持整個陣形不至于崩塌。、

  這場絞肉般的戰事從天還未明一直打到了天色漸暗,雙方幾乎將所有的人手投了進去,都差不多到了極限,這種形勢下,誰還有一支完整的后備隊,可能就會贏得最后的勝利,塔出無比后悔將那支騎軍萬人隊給派了出去,眼下他們已經推進到了堰城、汝陽一帶,卻連宋人的影子都不曾找到,敵人是在虛張聲勢么?

  還沒等他流露出這種悔意,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頓時將他打入了深淵,從徐州方面過來了大隊人馬,人數恰好就是他之前估計的五萬上下,被發現的時候,他們的前鋒已經越過了蕭縣,離著芒碭山戰場不過一兩個時辰的路程。

  “不可能,宋人莫非是插著翅膀飛過去的?”塔出先是不敢相信,因為如果對方想要援救徐州,根本就避不開他的探子,除非他們......

  一言既出,他馬上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如果這支宋軍是沿著黃河對岸而行的呢,那樣還真的有可能避開他們,塔出萬分不舍地看著下面的戰場,只要再給他半天時間,或者是再給他一萬生力軍,自己就可能成為這場戰斗的勝利者,將宋人唯一的一支機動力量絞殺在黃河之濱。

  可是現在,他連兩個時辰都沒有了,宋人的援軍行動迅速無比,他們過了蕭縣之后就直撲芒碭山外側,連官道都沒有走,根本就是想將他這支大軍合圍在芒碭山山腳之下,沒有時間猶豫了,塔出恨恨地閉上眼,口中發出一連串指令。

  “各部速速收兵,自行退卻,全軍于永城、毫州一帶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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