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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渡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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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世的華夏,被世人津津樂道的兩個歷史工程,一個就是號稱從月球上唯一能看到的人工遺跡......萬里長城。

  另一個就是溝通南北兩大水系,造福全國億萬人的人工水利樞鈕......大運河,后者的情況又分為兩種,一種是筑于隋唐年前,從洛陽到江都,著名的敗家子皇帝楊廣所留下的,傳說中要婦人拉舟過淮揚的那一段,另一種則是元人為了糟運,在老運河基礎上一直延伸到大都,直到二十一世紀依然通行無阻的京杭大運河。

  在德佑元年十月中旬的時候,后一種可能連幻想都算不上,但是這個幻想的起點,此刻就踩在宿州防御史、知楚州劉興祖的腳下,他的身后是高大堅固的楚州治所山陽縣城,身前是滔滔不絕直入大海的淮水,身側則是穿過縣城直抵揚州的運河干渠,在這些江河、城池之間,是一萬八千名紅襖輕甲、列陣以待的大宋禁軍!全部由淮人組成。

  “太守,給末將瞅瞅唄。”大戰在即,能同他這個統帥說憊賴話兒的,只能是他親手提拔,一步步由親兵一直做到都統的親信大將于文光。

  “讓你看也行,看完了,猜猜唆都敢不敢渡河?”劉興祖看著他一臉饞樣,倒是沒有出言責備,而是將手里的千里鏡遞給了他。

  不是他小氣,實在是這個事物太過金貴,整個淮軍里就沒有幾架,他這一架還是上回敘之先生過來,說是大帥知其勞苦,特意將自己所用的贈予他,這個恩典,可是比尋常的寶刀鎧甲還要抓心,那簡直就是神物。

  上千步的距離,人眼連個大概都看不清了,在這個小小的事物里,居然能看明白旗幟上面的字體,難怪那些探子們不要性命,也不會讓它落入韃子之手,對于這一點,劉興祖沒有任何地妒忌,因為人家是用生命在獲取情報,沒有他們,這一仗根本不用打了,完全就沒有勝算。

  “額滴個娘哎,這怕不有十萬還多吧。”于文光只看了一眼,就吸溜著連連吐氣。

  “八萬四千七百人。”邊上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將他的驚詫擊碎于無形。

  劉興祖不但知道具體人數,還知道兵力構成,這一切自然都是那些神出鬼沒的探子們日夜辛勞的成果,想到這里,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遠處,似乎想要在某個地方找出一雙眼睛,可惜除了凜烈的江風,就是那不需要任何工具也能看得到的......蔽日旌旗!

  元人是一早就開始江前列陣的,隔著淮水都能聽到極大的動靜,等到劉興祖率兵出城的時候,他們的后隊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營中出來,唆都倒底想干什么?這個疑問始終讓他有些不解,說實話他早就做好了某一天元人突然兵臨城下,大軍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的準備,可偏偏就不是這樣。

  難道他們以為,擺出一個宏大的陣勢,就能將自己嚇得開城投降?如果不是,這么做倒底是何用意呢,自己明明已經放開了淮河防線,偷偷地渡過來不好嗎,還沒等他想通,那架被他視若珍寶的千里鏡就到了眼皮子底下。

要看書  “怎么,怕了?”劉興祖接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這個親信低著頭,面色也不太好。

  “怕個俅。”于文光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下子就咋了,等到發現面對的是自己的統帥時,又訕訕地摸了摸腦袋......上的鐵盔,“屬下的意思,韃子只怕真要渡河,太守不如先行回城,讓末將帶人在這里頂著,頂不住了再退卻不遲。”

  想不到這個粗人還有個細心思,倒是讓劉興祖多看了他兩眼,在野地里同韃子拼消耗,他才不會干那種蠢事,原本也就是想試試對手的反應,除開這里的一萬八千人,城里頭還放了五千以防出現意外,想到這一層,劉興祖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他招手叫過一個親兵。

  “上下游可有新的軍報送來?”

  親兵有些疑惑地搖搖頭,話一出口劉興祖便知是自己有些心急了,淮東境內的這條江防,從招信軍一直到楚州的入海口,幾百上千里的地段,靠人守,多少也照應不過來啊,他怎么能事事都指著別人呢。

  “去,命巡騎將范圍再擴大,上游進至洪澤湖一線,下游嘛,直抵海口。”親兵一驚,就這么算也是數百里的路程了,一來一回費時不說,就算發現了,要如何去阻止?

  劉興祖沒功夫去解釋,他這么做的用意,圍城最怕的不是沒有糧食,而沒有信心,如果一聲不吭地在大白天看著這么多韃子從容過河,對于守兵士氣的打擊將是巨大的,大帥給他的指示至少要守一個月,才能達到疲敵的效果,可是他知道一個月是不夠的,只有拖得更久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為此哪怕拼光整個楚州城都是幸事。

  韃子沒有選擇趁夜過河,打的怕就是這個主意,因此哪怕是冒險之舉,他依然選擇了出兵列陣,不是為了阻止,而是讓部下們看一看,這些敵人也是肉身凡胎,自己的數量雖然只有他們的兩成,也毫不畏懼。

  “報,巡騎上游十里,未發現敵蹤,對岸亦無動靜。”

  “報,下游十里處,無一人一馬一船。”

  “報,上至十五里,亦然。”

  “報,下......”

  不多時,一趟又一趟的回報就返到了他的面前,聽著這些千篇一律的軍情,劉興祖的心里涌起的不是放松,而是更深的警惕,太過正常就是不正常,這樣的戰場嗅覺他不獨有,而且很靈驗。

  其實他不知道,唆都的這個做法,不光是他們這些宋人不明白,就是其親子,進義校尉、行軍千戶、管軍總把百家奴也是惘然不解,他不明白的是,就算夜里渡河有風險,現在明明可以趁著宋人還未出城,便能出其不意地殺過去,為什么偏偏要等到他們嚴陣以待了,自己這里還是毫無動靜?

  八萬多人,猬集在一起,從遠處能看到的,除了密密麻麻的人頭,閃著金光的刀槍矛戟,就是那一面面或大或小,按著軍陣錯落有致,排列整齊卻又隨風舞動的百戶旗、千戶旗、萬戶旗直到他這個河南行中書省左丞、楚、揚等處招討使、征南副都元帥的大旆!

  秋風吹起旌旗烈。

要看書  那種旗隨風動的烈烈之聲,就是唆都最喜歡聽到的聲響,目光一一掃過簇擁在自己周圍的將校們,他有種手握大軍縱橫天下的豪情,小小的淮水根本就沒放在他的眼里,幾百年前的符堅曾有“投鞭斷流”的壯舉,曾經還被他嘲笑過此人的狂妄自大,眼下自己帶著雄兵飲馬淮水時,才知道這是一種多么自然的心態,因此除了寫在史書上的結果,別的他都想要。

  大帥到底在等什么,部下們不敢問也不敢議論,可面上的疑惑是明明白白的,唆都知道他們的想法,可是沒有打算多說什么,有時候,適當地保持一些神秘感,也是馭下的不二法則,這還是漢人的書里教他的。

  百家奴看著自家爹爹一臉的淡然,仿佛根本沒有把對岸的過萬宋人放在眼里,這種陣勢又不像只是示威,無論如何就算是堂堂而戰,以自家占據絕對優勢的兵力,完全不必拘泥于這一面,宋人只有那點兵,攻擊面一擴大,他們就會照顧不過來,最少也能減低傷亡,這樣的常識他不認為爹爹不懂,那就是另有深意了?

  循著這種思路,他不禁回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將校們,里頭光是漢軍萬戶就有六個,幾個蒙古千戶中,除開自己這個掌著宿衛的,還有一個負責外圍警戒的,數來數去怎么都差一個,他下意識地看看父親,唆都朝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正面相持,奇兵突襲,說起來容易,可面前是一條寬達數里的大河,不僅寬水流還急,泛著黃的江水前后相抵,在水面上形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漩渦,看著就讓人心驚,難道會在某處,有個能夠趟水而過的淺灘?百家奴怎么都不敢相信,可是父親毫無提點之意,那平淡的笑容仿佛在告誡他‘稍安勿燥’。

  “大帥,人到了。”就在這種惴惴不安中,一騎快馬自江邊飛馳而至,隔著百余步的距離就被親衛攔下來,他忙不迭地拿出令牌驗過之后,腳步匆匆地跑到眾人面前,跪倒在地。

  “移剌答是否已經就位?”

  “千戶離此不足七十里,宋人應該尚未察覺。”來人的語氣并不十分肯定,唆都望了望對岸的那桿大旗,和大旗后頭紅云一般的軍陣,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好,輪到我們了,眾將聽令。”

  唆都聽了不僅沒有動容,反而收起了方才的笑意,面上寒霜一片,聽得眾將就是一凜,心知時候到了。

  “百家奴。”

  “末將在。”第一個就點到自己的兒子,百家奴的心里早就有準備。

  “你為左翼,帶上三千人,不計死傷一定要將宋人纏住,可聽清了?”

  “末將明白。”百家奴接過令旗叩首應道,此時他總算明白了父親的用意。

  “楊庭璧。”

  “末將在。”

  “你領所部為右翼,同他一樣,何人先踏上對岸之地,便是此戰首功!”

  “定當效死。”

  一個粗壯的漢人將軍抱拳接令,區區萬人都不到,對于身后龐大的陣勢而言毫無影響,河面只有這么寬,渡船只有這么多,唆都已經搜刮了北岸幾乎所有的民船,還自造了許多,才堪堪能夠一次渡過六千人去,現在自己出招了,他很想看到宋人的反應是什么?

  唆都這么做其實有些出于無奈,對岸在一個月前就開始了動作,動靜大得人盡皆知,不但封了淮水各渡口,不準任何人來往,就連漁船都消失了,費盡心力打探得來的消息是,他們竟然在遷民!

  當時唆都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驚訝得無法相信,戰事還沒有開,打與不打都不一定,什么時候打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宋人居然已經開始做準備了,為此他不得不收起了之前的輕視之心,這才形成了今日的決定。

  宋人既然有守城的決心,那就要千方百計引他們出城,就算不能盡殲也要消耗掉大部分,不然最后會打成什么樣子難說,但肯定會拖延大汗一舉攻破淮揚,從側后包圍建康府的計劃,這個罪名他不想擔,也擔不起。

  “你說什么,從海上來?”

  幾乎與此同時,劉興祖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這個消息并不是他的巡騎打聽出來的,而是來自于一個瘦瘦的、高高的、黑黑的漁家打扮的漢子,來人手持李相公親頒的大帥府腰牌,他的親兵絲毫不敢怠慢,直接讓他縱騎入陣,來到了軍前。

  “......是,咱們也沒想到,韃子船隊到達楚州外海的時候,本以為他們是想沿岸騷擾,沒曾想直接從上面下來了數千只小船,船上不僅有人還有馬,從喻口鎮碼頭上的陸,那里空無一人,韃子上岸后毫不停留,隊都沒整,旗號也沒打,就朝著楚州沖過來了。”

  “來了多少人馬?”劉興祖沉聲問道,喻口鎮在海邊,離著這里不近,若是人數不多,他還有五千后備可用,一時間倒是不會有什么危險。

  “五千,只多不少,人人皆配雙馬,咱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往少里說,他們距此可能不到五十里,甚至也許就在左近,小的人手不夠,無法跟上去,防御,為安全計,還請速做決斷。”

  黑牛一臉的憂心,他過來的時候沒有想到,宋軍已經出城列陣了,更讓他心驚的是,對岸已經看不到任何別的景象了,人,全都是人,他們在等待什么,還用說嗎?

  劉興祖的臉上平靜如水,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慌亂,而是在心里飛快地計算著,退是比進更難操控的一件事,許多的戰例并不是打得不好,就是敗在了進退之間,相對于敵軍來說,一萬八看似不多,可如果從遠處,其實是看不出任何區別來的,同樣的都是數不盡的人頭。

  一人雙馬,那就是日夜不歇了,如果是奔馳了一夜,距此最多還有三十來里,一個時辰的時間還是有的,看似很長,其實不然,涉及到的東西太多了,比如說已經蠢蠢欲動的當面之敵。

  “韃子渡河了。”無須親兵提醒,劉興祖也清楚地看到,對岸的江面上出現了影影綽綽的船影,無數的大小船只被人拖下水,一只船大的栽上六七個,小的不過二三個,連個撐蒿的都沒有就這么用漿劃向了江心。

  “傳令下去,平塞弩手諸指揮全體上前,依次發射,不必等到韃子靠近。”沒有時間計較了,劉興祖立時便有了決斷。

  “忠節前軍先行,自西門入城,后軍繞道城北,注意警戒來路,宣毅前軍退至南門,后軍隨著本官,就在此地,于文光,你領著人負責監督,有擅動者,即行軍法。”

  “末將遵命!”

  于文光一看太守的表情,就知道勸不動了,陣前撤兵,最忌的就是產生混亂,那樣的話,不但速度上不去,還會導致陣形的崩潰,敵人這么處心積慮,只怕盼得就是那樣的結果,劉興祖的計劃四平八穩,可是最關鍵的一點,他自己不能先走,這就變成了最大的變數。

  統帥的旗幟逶然不動,士卒們自然心中安穩,多達十二個指揮的平塞弩子手從閃開的通道中依次上前,弓手斜斜上指,弩手平端向前,靜氣凝神地等待著敵人進入射程的那一刻,他們沒有絲毫慌亂,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最后敵人上了岸,身后還有太守親領的宣毅后軍近五千弟兄為他們掠陣,那還怕什么?

  隔了接近一里地,自然什么樣的聲響都聽不真切,只有突然飛上半空的一片黑云,才知道那是宋人發射出去的箭矢,唆都疑惑地看著遠處那桿若隱若現的敵軍帥旗,心里突然有種不塌實的感覺。

  慌亂之下倉促發射,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表現了,他絲毫不擔心帶著人正沖殺在江面上的兒子,就算是宋人最足以夸耀的神臂弓,此時應當還遠遠沒有進入射程,就更別提幾乎是撞大運的拋射了。

  “大帥,宋人的后陣似乎在移動。”

  “什么?”

  唆都吃了一驚,再也做不出一付平靜從容的表情,宋人察覺到自己的意圖了?他派出移剌答繞道海上,從側翼登陸,求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并不是說要憑著那五千騎兵拿下楚州城,而是希望將出城的宋兵至少大部分截下,為后面的攻城掃清障礙,否則就憑城里的兩萬之眾,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拿得下?

  “吹號角,讓他們猛攻!”

  來不及去判斷真偽了,唆都當機立斷,哪怕付出兒子的性命,他也要再搏一把,至少對面的那個宋將還沒有退,一城主帥失機,也是很有用的戰果。

  “晚了。”

  高琚馬上的劉興祖現出一個諷刺的笑容,先走的三軍已經分別從三個城門進了城,在他的身后,發射了六輪的平塞弩手井然有序地列隊退向了城西,只需要到達城門的附近,城墻上的遠程打擊就能提供足夠的掩護。

  “太守。”于文光的催促聲再一次響起,他收起了手里的千里鏡,終于朝著這位親信一點頭。

  當百家奴的坐船一馬當先地沖到對岸時,他已經提不起搶到渡河首功的興致了,因為視線里早就空無一人,懷著一絲僥幸,都沒有等船停穩,他就跳下了齊腰深的淮水,等到奮力上了陸,剛好看到一面碩大的旗幟被高舉著踏上楚州城的吊橋,那上面的一個“劉”字是如此地刺眼。

  幾乎與此同時,遠處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一個又一個的蒙古騎兵從漫天的塵煙中現出身影,不光是馬背上的人,就連胯下的馬兒也大口地喘著粗氣,似乎下一刻就會倒地不起,而每一個騎兵的后面都只有一截空落落的繩索,帶著五千探馬赤軍的千戶移剌答失望地眼神幾乎與百家奴一模一樣,他們都只晚了一步,僅僅那么一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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