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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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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通直郎、提舉馬市、知橫山寨胡幼黃來說,戰爭早就開始了。

  作為今科授職的仕子,他不是第一人,卻是第一個主動要求實差的人,否則掛個某郡節度推官的虛衍,在京師中與同年、同窗們置酒高臥,享受那些落第舉子羨慕的眼光、瓊林后輩崇敬的視線,興致高了扔出一篇游戲之作,還能換得某個紅粉垂青,倒貼錢財求他做個入幕之賓,這可不是噫語,誰叫人家是六部宮墻上那張叫天下讀書人為之瘋狂的明黃金榜第一甲......第三名呢。

  對于此刻的探花郎來說,東華門唱出、瓊林宴起舞、官家親贊、御街夸官的榮耀早已茫然無存,若是真叫那些個相熟的同年看到,訣計認不出,這位黑頭黑臉、穿著一身露出手腳的黑染短衣、只有頭上的髻子還能勉強認出是個宋人的男子,就是那位一年之前垂拱殿上被先帝親口稱許為‘俊逸’的胡成玉!

  要知道但凡取士,容貌也是一等一的重要,它決定的不是能否上榜,而是榜上的名次,看臉是所有時空都通行的法則,顏值更是通殺一切規則的大殺器,唯獨對于野蠻的入侵者,沒有用。

  “前方究竟如何?”

  不光是容貌,就連他的聲音,都已經變了調,緊張導致急促,急促催生惶恐,出來的調子就是又沙又啞,本人卻是惘然不知。

  “斷了,聽逃回的客商說,元人已經攻入了自杞城,那些王公貴屬死得死、逃得逃,自杞大王應該是逃出城了,到了哪里無人知曉。有人說,元人的兵鋒很盛,此刻前部只怕已經快到磨巨了。”

  胡幼黃聞言就是一震,磨巨是個不大的鎮子,他初到任時就親身去過,那里最大的問題不是沒有兵,而是離著兩國的邊境只有幾十步的距離,元人的野心會停止在那里么?他不敢去推測,更不敢想像如果發生了,自己該怎么辦?他的治所橫山寨離著這里還有一段距離,可是這段距離上同樣沒有多少兵力。

  橫山寨是一道邊城,可它卻不是以邊城而出名的,這里有著大宋唯一的馬市,最盛之時每年能市入四到五千匹廣馬,就是那種比狗大不了多少,卻是大宋軍馬唯一來源的西南馬,這種馬產自大理、特磨、自杞等地,自從元人攻滅大理之后,交易就逐年減少,馬市的作用已經靠了后,邊城的位置才凸顯出來。

要看書  此刻胡幼黃牽著的就是一匹廣馬,馬頭幾乎和他人頭一樣高,原本是看不上的,可是這一邊全都是山路,哪有江浙繁華之地那種平坦的官道可用,若是用腳,一天不知道會磨爛多少雙靴子,迫不得已只能勉強一試,可就是這一試,便再也離不開了。

  沒想到這種馬,不但耐力強,不挑食,還有一個非常可貴的優點,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居然是一種異常優秀的山地馬。因此不光是軍用,就是行走其間的商隊,用來馱物那是再好不過了,牽著廣馬的胡幼黃看著山路上不時跑過的商隊,個個面帶驚惶,便知道實情恐怕還不光如此,連交游廣闊的商人都沒有辦法,這一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

  “郎君......”能夠跟著他到這種地方來的,只有家生的仆役,現在充作了他的隨從,對方的一臉焦急他又如何不知,到這里只是為了探個實底,一個決定自己身家性命的實底。

  “回吧。”

  自負不等于自大,褪去那一層光環,離著手無縛雞之力不過隔了一只雞而已,轉眼之間胡幼黃就有了決斷,自杞不過是小國,說是國還抬舉了它,也就是一兩個縣的大小,舉國兵丁不過數百,如何能抵擋元人的大軍?

  那么這只大軍將向何處,便不言而喻了,一念及此,騎在小馬上的主仆二人都是快馬加鞭,沿著崎嶇無比的山路飛馳而過,直到矗立在高山河谷之間的城寨出現在眼前,城樓上的鮮紅旗幟飄揚如故,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橫山寨算得上是一座堅城,也是朝廷在這里最為重要的邊防要塞,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前唐,那時候這里真的就是一個寨子,直到宋時因為穩定邊陲的需要,開始出現了土制的城墻。最決定性的時刻出現在皇佑四年,野心勃勃的廣源土司儂智高起兵作反,首先攻破的就是橫山寨,那一次的動亂漫延到將近半個廣南西路,最后的結果卻是成全了一位從士卒到執政相公的傳奇人物......狄青!

  儂變平定之后,大宋改變了在西南邊陲一帶的政策,由散亂的土司自治變成了半歸附狀態的羈縻制度,光是變亂的中心地帶邕州,就將原有的羈縻州數量由十多個一下子增加到四十四個,冠絕全國。

要看書  而作為邊防重地的橫山寨,原來的土墻又變成了夯土包磚的制式城墻,范圍更是擴大了三倍有余,成為不遜于路治靜江府的一座堅城,甚至比州治所在的宣化縣城還要堅固許多,南渡之后,馬市大興,橫山寨的地位進一步上升,就連周邊經濟也繁榮了起來,這一切一直維持到大理滅于元人之手。

  城下不像廣西的別處那樣全是水梯田,大片大片的空地都用于了軍馬博易,可惜來源受限,交易量沒有了,自然也就蕭條了下來。策馬急奔的胡幼黃看都沒看一眼空蕩蕩馬市,延著山坡一路向上,一直到高大的城門下才勒住了馬兒,而早已經瞅見他們主仆二人的守兵正急急打開城門,迎出來的是一位身材不高,卻十分壯實的將官。

  “知寨,你怎能親身犯險,萬一有個好歹,叫某如何同上峰交待?”

  “不親去看一眼,如何能安得心,倒叫周指揮記掛了。”

  宋人的制度是以文馭武,作為這里的最高行政長官,他的差遣雖然沒有節制駐戍兵馬的字樣在里頭,但是一般來說,出了什么事情他是能作主的,可是對于這位周指揮的言語當中的不遜,胡幼黃不但毫無芥蒂,反而還客氣了幾分,仿佛自己真得做錯了什么。

  這一切在出京之前是不可想像的,真正改變他的,不是到這里之后所受到的諸般詰難,而是那一晚在曹娥江畔所發生的事情,讓他感觸至深。一個文人孤身就敢深夜求授,帶著幾百個衙役去硬撼人數不詳、裝備不詳、甚至連地方都不詳的悍匪,最后還能一舉成擒。

  那一晚的經歷,讓胡幼黃想得很多,圣賢書固然能教化萬民,可最要緊的是國家安康,沒有這個什么都談不上,因此放下了那份讀書人的矜持,換來的就是駐軍將士的尊重,愛戴當然還談不上,那得實打實的戰功才行。

  這就足夠了,比起虛應其事、陽奉陰違,他的處境已經好到天上去,等到親自去州府將欠積了半年的軍餉要回來,包括周指揮在內的幾個將校都驚得目瞪口呆,誰不知道邕州城里的那位馬招撫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從他的手里要東西,比殺了他還難。

  悄悄地一打聽背景,這才知道新來的這位知寨是個什么人,對于他們這些遠在邊陲的兵痞來說,不要說三鼎甲,就是一個能作詩文的讀書人都是極為罕見的存在,如果說狀元是文曲星下凡的話,那這位探花郎,至少也是白虎星才對?

  于是乎這尊重就變成了尊敬,一幫子粗漢軍人敬你是什么做派?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說話不再客氣怎么粗俗怎么來,原以為對方會不自在。沒成想,一番處下來,天上的星宿竟然毫不在意,來什么接什么,還時不時拿出自己的錢財置酒買肉,與民......應該是軍同樂,幾個將校一合計,才知道對方所圖非小,絕不是來走走過場的。

  接下來短短的幾個月,胡星宿便走遍了橫山所屬的大小村鎮,說是村鎮,其實就是高山密林之間的夷人寨子,看農桑、問鄉情、平訟事,等到回來的時候,竟然連極為難懂的夷人話都會了幾句,這么一來,正好坐實了星宿下凡的傳言,闔寨軍民無不慶幸,朝廷給自己派下來一個好官。

  因此,元人動兵的消息,并不是他們在前方安插了什么探子,而是附近鄉民中有返回的行商,將輾轉打聽得來的消息直接送入了城中,胡幼黃當即就決定親自走上一趟,出人意料地變得不聽人言,這還是周指揮一干將官頭一回見識他的跋扈,在開門接到他的那一刻,周指揮就從他的臉色看出,事情果真不好了。

  “要不要告知州里一聲?”臨到大事,軍人們再無調笑的神態,都將眼神看向了這位文質彬彬的主官。

  在自己的寨衙里,胡幼黃仍然沒有穿上官服,可是往主座上那么一坐,沉穩雍容的氣度就出來了,他掃了下面一眼,到來的全都是指揮使以上的武官,還有寨中的幾個屬吏,這就是他全部的班底。

  橫山寨駐著一支兵馬,全稱叫做“御前駐札邕州雄略前軍”,共有六個指揮,三千人的編制,因為是備邊可用之兵比例較高,冗兵大約為一到一成半的樣子,而這支兵馬的統兵將官,便是胡幼黃嘴里的周指揮,雄略前軍都指揮使周興。

  發話之人雖然不是周興,可是明顯了代表他的心聲,所有人都望向他,就是要聽到一個決斷。敵還未入境,貿然示警并不見得妥當,出不出事都是個麻煩,胡幼黃在心里躊躇了一陣子,迎著這些希冀的目光站了起來。

  “立刻派出信使,邕州一路、靜江府一路、京師一路,即刻出榜文曉諭軍民,敵將至,或撤或躲,速速行動,這個本官來寫。”他頓了一下“周指揮,即日起,哨探前出五十里,一日一報,城中宵禁吧。”

  滿座嘩然。

  周指揮一干人等沒想居然會聽到這種答案,不由得面面相覷,這位主官是失心瘋了么,他們想著將消息通報一聲邕州,由州中長官決定已經是極限了,誰知道人家直接開始備戰了,萬一不是這么回事,一個“擅起邊釁,無事生非”,就是文官解職武將掉腦袋的后果!

  “諸位,自杞一破,敵至就在須臾之間,本官另可料敵以寬,也不想臨敵失機,后悔莫及,軍報榜文都由本官來寫,你等皆是奉命行事,若要怪罪都在本官肩上。周指揮,照理本官節制不到你,可是守土有責,你應是不應,只管直言,不應則罷,若是應下來不辦,那就休怪本官動軍法了。”

  相處這么久,周興一直認為對方是個好脾氣的,同自己從不擺架子,有什么失禮的地方也毫不在意,沒曾想今日一見,竟然有幾分威嚴,倒是讓他刮目相看。

  話說到這個地步,自己能不應么?左右對方擔下了責任,他跟著做就是了,萬一料中了,可不就是到手的戰功,當然前提是把這城給守住了。

  “知寨既這樣說,下官還有什么愿意的,我等愿聽知寨調遣,一應鈞命無不遵從。”

  見頂頭的都發了話,余下的六個指揮使幾個屬吏同他一起站起來,拱手朝著胡幼黃行了一禮,這上下節制的關系就此定了下來,而只有當事人知道,能這么順遂,全賴之前就打好的關系。

  走出寨衙登上城樓,胡幼黃瞧著穿城而過的右江水若有所思,城中只有三千人,加上輔兵和收容的百姓,能拿起刀槍的也不會超過五千,這么點子兵,能守到幾時殊無把握,心里想的竟然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句話。

  “叫人去將那處點了。”

  被他叫到的一個都頭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愣住了,橫山寨城依山傍水,那山高聳入云,半山腰上矗立著一座磚塔狀的建筑,上頭開孔,四面不透,里面裝的不是佛龕壁畫,而是淋了火油的木柴!

  這才是宋人傳遞消息最為迅捷的一種方式......烽火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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