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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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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裝逼”這個詞自然是出自劉禹之口,除此之外這小子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詞匯,聽得多了也就不以為怪了,而此時姜才的行為,就有些張世杰口中的裝逼之意。..om言情◇↓,

  碼頭一側的長街上,原本的喧囂熱鬧已不復存在,無論是突然出現的騎軍還是被蒲氏手下趕出來的船工都沒了蹤影,呈現出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寂靜,除了街口的那一人一騎,還有就是朝陽下拖得長長的影子。

  “奉朝廷詔令,御前駐札泉州禁軍武衛左廂都指揮使夏景勾結城中不法之徒,意圖謀逆,罪大惡極,本官不過奉詔先行,朝廷尚有百萬大軍云集江左,克日即到。倘有迷途知返者,不論何人,持逆首來歸,本官都可保他反正之功,否則大軍到時,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這席話嚇住了,蜂擁而出的夏軍前部就這么被堵在了官道和街道的入口處,為首的一個指揮使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瘋子,這是在叫陣么?

  此刻姜才的模樣真有點像劉禹故事里的那些猛將,大槍橫放在馬鞍上,人馬從上到下灰蒙蒙的,除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帶著一絲憐憫的目光。

  “只有一個人?”

  “稟都統,確實只有一人,街上空蕩蕩地,屬下惟恐有埋伏,不敢貿然前行,特來請都統的示下。”

  聽了部下的回報,夏景摸著頜下粗短的胡茬愣住了,騎軍他不怕,他怕的是找不著蹤影的騎軍,對方這么做,有埋伏是肯定的,但是像這種地形,他們會埋伏在何處?又打算怎么迎戰呢,

  像泉州這類的商業城市,城下都是坊市,各種各樣的自建房錯亂有致地遍布其中,好吧這是詩意的說法,如果生在后世,夏景肯定會大吼一聲“借我三千城管,掃平所有違章建筑”。

  而現在,夏景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可卻拿這些東西沒有辦法,對方在誘敵、在拖延時間,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進還是不進,都是個難題。

  狹窄的街道,并行不過三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的陣型都施展不開,就像是城中的巷戰,分散推進、逐屋爭奪才是常態,要不要這么做?夏景也有些猶豫。

  一千多人散落在各處,雖說不上是大海撈針,真的找起來也不會差太遠,而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兵馬也就這么點,要是再打散了?他也是老行伍了,這難道不就是對方的計劃。

  只不過,夏景倒是有些高估了姜才,后者這么做實出無奈,步軍沒有趕到,他怎么可能拿手下一千多個身心俱疲的騎軍去同敵人硬撼,而要拖延時間,沒有比這種方法更為有效的了,要是真地一片平坦,他還沒什么辦法。

  自然,他自己這么招搖也是誘敵的一部分,在看到敵人一邊亮出弓弩一邊準備沖上來的時候,就迅速地撥馬后退,延著長街飛馬狂奔,身后不時傳來敵軍的大呼小叫,姜才沒有回頭,估摸著應該有為數不少的敵人跟了上來。

  “準備,突擊。”

  馬速很快,不過數息之間,眼見就到了長街盡頭,姜才聽著后面的聲音已經漸遠,一邊減緩馬速一邊打開對講機,不過簡單的四個字,街上的形勢一下子就變了。

  原本寂靜的巷子里突然殺出無數的騎兵,從一頭到另一頭,交叉對沖而過,數百名沖上街道的步卒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紛紛被沖散撞倒,無須動用兵器,僅憑馬力就解決了大多數的敵人,沒死的也逃不過后面的馬蹄踐踏,姜才一動不動地看完這一幕,沒有再上前挑釁,而是隨著眾人一起沒入了小巷中。

  “招撫,敵軍開始分兵了,各個巷口都有把守。”

  “敵軍接近中,還有一個路口,人數約為百人。”

  “小心,他們要拐彎了,就在你們身前。”

  張青云的手下充當起了姜才的耳目,使得他們可以料敵先機、從容應對,就像是一付作弊的牌局,對手的底牌都已經知道了,余下的就是如何見招拆招罷了,這也是姜才敢于同他們周旋的原因。

  “x他娘!”

  夏景聽著不時傳出的慘叫聲,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這樣的仗是他平生從來沒有打過的,哪怕是碰上兇狠的韃子。窩囊,實在是太窩囊了,那感覺就像是他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而那棉花里卻帶著刺!

  事情到了現在,他已經失去了出城時的信心,對方不僅頑強而且狡詐,出于什么目地不言而喻,最怕的是自己豁出這五千人馬,最后還是討不了好,那可能就連城都回不去了。

  夏景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姜才,后者卻在得知敵人主力盡數出城之后,有了一個更大膽的計劃,大膽到他自己后來總結這次戰事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決定。

  “步軍不必前來碼頭,即刻轉向攻擊泉州城,先入城者,當記首功。”

  此刻步軍還在趕來的路上,同騎軍相比他們慢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日頭已經高高掛起,毫無遮擋地照射著大地,疲累已極的他們接到這樣的指令,都在想著招撫是不是瘋了?

  然而軍令就是軍令,姜才治軍極嚴,誰都知道他是真會殺人的,無奈之下,領軍的都統只能下令所有人丟棄一切不必要的裝備,輕裝前行,于是包括鐵甲在內的這些重物就全都丟給了隨軍的民夫,他們是沒有速度要求的。

  這幫充作輔兵的民夫人數非常多,除了在漳州征發的三千人之外,還有從瓊州帶來的一千多囚徒,包括山匪和海賊,最特殊的是一幫衙役,由于身份的特殊,自然就成為了這幫輔兵的管理者。

  會稽縣尉鄭虎臣仍是一付襥頭勁裝的打扮,在得知了這伙人其實是官軍之后,一顆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甚至還生出了幾分立功之意,畢竟自己算是犯了國法,如果能將功抵過,總好過被緝拿或是亡命天涯。

  “打起精神來,都跟上。”

  在如狼似虎的官軍面前,他們這些差役自然是低眉順眼,可是面對普通民夫,就完全換了一張面孔,作威作福慣了,稍有看不過眼的,道理是沒得講的,沉重的鐵尺先招呼上再說,有了他們這幫專業的,倒是讓姜才省了不少心。

  突然發現隨行的官軍都絕塵而去,頭腦發熱的民夫們都明白戰事已經近在眼前,那是會要命的。當下默不作聲地收拾起步卒們扔下的事物,放到大車上,對于差役們的管制也不再陽奉陰為,都自覺得加快了速度,一時間官道上車流滾滾,遠遠地望去就像是大軍正在行進。

  人都存著一個萬一之想,蒲氏也不例外,雖然下了出城的決心,可在結果沒有分明之前他并沒有跟出去,畢竟高大的城墻能給人更多的安全感,要知道以他的家當,就是簡單地收拾起來都不容易,別的不說那滿院子的女人怎么辦?

  因此,蒲氏一邊做著準備,一邊不停地打探著城外的消息,到了后來自己干脆就到了城門處,從城樓上張望,結果夏景的隊伍沒有看到,卻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土匪?山賊,蒲氏也不知道哪個詞更加準確,一身的泥濘遮住了本身的顏色,只有頭上的那絲紅纓格外耀眼,刺得蒲氏瞳孔就是一縮,那是他最怕見到的東西。

  城門處已經亂作一團,早在來軍出現在官道時,蒲氏就一邊遣人出去通知夏景一邊就地組織人手阻截,讓他沒想到的對方來得太快了,幾乎是不要命地徑直撲了上來,直接同出城的隊伍撞在了一起,吊橋都沒來得及拉起。

  不能怪蒲氏反應慢,他本就不是守將,一點經驗都沒有,稍稍有些遲疑也是很自然的事,哪知道敵人這么不講理呢,連列隊喊陣的步驟都省了,這不科學嘛!

  好在他們看上去也不是什么精銳之師,加之一路奔襲有些疲憊,臨時組織起來的鄉兵加上蒲氏自己的院丁,堪堪與之斗了個旗鼓相當。他們沖不進來,也沒有被擊退,讓城樓上的蒲氏為難的是如今幾千人馬攪在了一起,城樓上的鄉兵們無法利用手中的弓弩來幫助下面,隨意亂射只怕自己這邊首先就會垮掉,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知道了。”

  得報后的夏景揮揮手將信使趕了下去,消息不出他所料,碼頭上的宋人不好相與,只怕為的就是這一刻,打了這么久他已經有了一些明悟,這個碼頭怕是奪不回來了,如果連身后的城池也失去了?想到這里他一把將之前那個指揮召到身邊。

  “帶著你的人在此堵住,不必再進去了,夏某回去看看,稍后再來接應你等,那是咱們的后路,這里就拜托了。”

  身為夏某人的心腹將校,如何不知道,夏景說出這樣的話,差不多就等同于放棄他們了,可他能拒絕么?打仗么總會有人先死,一想到城中的家小,他將心一橫,干脆利落地抱拳行了個禮。

  “都統早去早回,末將定不辱命。”

  這一切的變化逃不過探子的眼睛,城門口發生激戰、圍攻碼頭的敵軍大部散去,姜才明白自己的布置起了效果,這一刻他的心很大,不僅要奪城,還要將叛軍中最能打的這一部聚殲在城下。

  只不過隨后而來的事實證明,夏景敢于公然作反,當然不會是個泛泛之輩,按照他的將令集結起來的騎軍,突然之間陷入了敵人之前的境地。堵住街口的敵軍人數不過數百,卻擺出了一付拼命的架式,正面的陣型如同刺猬,左右的屋舍后到處埋伏著弓弩手,還沒靠近,箭矢就飛了過來,就這一刻的死傷已經超過了方才的巷戰。

  “有沒有別路,趕緊帶我等繞出去。”

  無奈之下姜才只能通過對講機命令道,他的步軍在拼命,敵人有著人數上的優勢,還是以逸待勞,只怕撐不了多久,這種突襲一旦打成硬仗,攻擊者的士氣下降得會更快,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眼下再去計較之前的計劃是不是冒險了一些已經沒有作用,姜才面沉如水的等待著探子們的回應,別路當然是有的,之前蒲氏回城就是繞回去的。可是倉促之間要在密密麻麻的小巷中找出一條最近的路線,姜才知道也是個難題,再急他也沒有過多催促,好在這些探子在此潛伏了數月,這一帶的地形早就黯熟于心,沒有過多久,對講機里就響起了人語。

  “招撫,從你左側過去那條巷子,先直走,過去四個路口右拐應該就到道口了,招撫先行,小的會為你指路。”

  “走!”

  沒有等他說完,姜才馬上調轉方向帶人轉了進去,近千人的隊伍依次跟在后面,從高處遠遠望去,像是一條蜿蜒的長蛇,為了防止敵人有所察覺,連旗幟都收了起來。

  既然是繞,自然路程更為遙遠,而速度也快不起來,等到姜才策馬踏出巷口,官道上的情形已經歷歷在目,根本不用探子報來。

  “末將失手了,還請招撫降罪。”

  “快快起來,是本官大意了,趕緊收攏弟兄們,退到那處去。”

  步軍不出所料地敗了,姜才來不及去算計自己的損失,萬一敵軍銜尾追來,他的騎軍還沒有做好準備,手上的大槍一指,正是碼頭的方向。

  緊接著探子的來報打消了他的疑慮,敵人沒有出城追擊,而是選擇了回城固守,這樣也好,他能專注于鞏固碼頭的控制,那里還有幾百殘余敵軍呢,看起來已經被放棄了。

  “施忠,你領所部堵住他們的退路,休要放走一人,其余的人,隨某去。”

  有些懊惱的姜才將氣都出在了敵人的殘部上面,現在他們已經繞了出來,差不多到了敵人的背后,以騎軍的速度,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擊潰他們,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可惜,失去了一個競得全功的機會。

  “夏帥,為何不趁勢追出去,全殲這股宋人。”

  夏景還沒有習慣自己被劃出了宋人的分類,猛然聽到蒲氏這么說,不自覺得盯了他一眼。

  “窮寇莫追,誰知道后面還有多少人,莫忘了,還有那支騎軍。”

  夏景的語氣有些蕭索,這樣的勝仗沒有讓他高興起來,城池雖然回到了自己手中,可是差不多兩成的人手已經再也不回不來了,那可是自己最為倚重的親信部下,讓他肉痛不已。

  “算了,老蒲,現在最要賢的是守住這城、留得性命,船丟了就丟了罷。有些累,先行回去了,沒什么要緊的事,莫來煩夏某。”

  身材短小的夏景搖搖擺擺地上馬而去,蒲氏有些失魂落魄,就這么算了?自家數十年的心血,曾經帶來無數財富和榮耀的船隊,就這么輕易地送給宋人?城外碼頭的方向,廝殺聲依然不絕于耳,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僅僅一夜之間,一切就不再屬于自己了,這個認知讓他熱血上涌,一絲狠厲的神色出現眼睛里。

  “打信號,命他們動手,立刻!”

  蒲氏幾乎朝著身后怒吼出來,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誰也別想拿到,血紅的眼睛像是擇人而噬的野獸,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碼頭上的一切,遠處港灣內的水軍沒有得到消息,當然就算他們知道了,也幫不上什么忙,因為所有人都像強盜走進了藏寶庫,一個二個的挑花了眼,哪還有精力去顧得上別處的事。

  “傳令,叫他們都快些,后面還有多少弟兄們在等著,趕緊劃出來,莫要擋住了水道。”

  楊飛此時忙得自顧不暇了,港灣內沒有什么風,搶到的船只就算揚起帆也起不來速度,最后還得靠著人力劃漿,這一來就亂了套了。總共只有那條幾條水道,稍微慢上一點,就會堵上一大串,又沒有交通規則之類的,誰又肯讓誰,不得已楊飛只能做了這個交通警察,慢慢疏導著進出的船只。

  隨著搶到的船只一艘接一艘地被劃出港,原本狹窄的水道漸漸變得寬闊,搶船的速度也變得快了起來,前部的水軍們都已經陸續駛出來,接下來就該輪著后軍的弟兄們上了。

  “不好了,指揮,那邊起火了。”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楊飛就被傳來的消息驚到了,不需要用上千里鏡,順著手下所指的方向,一股黑煙沖天而起,火光還不算明顯,可是這樣的密度下,楊飛看著那些疊在一起的船只,心頭就是一緊。

  “快,快,沖進去!都給老子沖進去!”

  夏日物燥,這海船上所用的不是木頭就是布匹,再加上為了防腐,用油的地方也不少,一旦燒起來,就是蔓延之勢,楊飛當然不會想去滅火,他只想著在火勢蔓延開之前,能多搶到幾只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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