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酒的寶來剛一進酒肆,就被幾個人圍住。
“這不是樓府上寶哥兒么,聽說你家小姐把老太太救活了?”
寶來就坐下來喘著氣:“老板,今兒來,要買你那壇鎮店寶。”
“寶哥兒說笑了,這酒不賣。”
“整個南城誰不知道你有一壇五十年陳釀,只是不知道夠不夠年限,今兒我也不管真假,你開個價,這就搬走。”
店老板呵呵一笑“寶哥兒啊,你們幾個時常出來吃酒,隨便搬一壇就是了,何必非得打那一壇的主意。”
“好東西自然有人惦記,說吧,多少銀子。”
“你一個月才多少錢,開了價怕嚇著你,還是不賣,不賣了。”
‘啪’,寶哥兒將銀票拍在桌上,“店老板瞧真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南豐錢莊銀票,憑票可以開新戶頭的,你收不收?”
“啊”店老板眼睛一亮,這‘南豐’錢莊可了不得,做的都是大官大商的生意,利錢又客觀。小店小戶想去那里存錢,真是老貓聞咸魚:嗅鲞——休想。
“寶哥兒此話當真?”
“當真,這是我們樓家的產業,這話也是我家老爺說的,我一個小小的下人說話不算,他的話你還不信么?”
旁邊一人走上前來。
“誒,聽說你們樓府的老太太聞了啞巴孫女制的香,立馬就醒過來了,可是真事?”
“什么啞巴,啞巴也比你說話好聽一萬倍!我們小姐早好啦,我們小姐正常的很,今兒還把老太太救活了。”
“原來一大早人都往樓府去,就是為這事。”
“買酒也是為這事兒,店老板,過了這村,你這店也不靈了,既然你不賣,我到別處…”
“賣賣賣,寶哥兒留步,我這就吩咐人去后院挖出來,掃凈了土給府上送去。”店老板喜滋滋接過銀票,“卻用不了這么多,如果真能去南豐開個戶,按說這酒奉送也值,這樣吧,留一半,剩下的與酒一起交給樓老爺。”
寶來站起身說道:“行,我還得趕緊回去,今天忙。”
“你等等,話還沒說完呢,真個救活了?你們府里又活了一個?”一人拉住寶哥兒說道。
“你們這些人真是,什么叫‘又活一個’?”
“那啞巴小姐不就是去那邊走了一遭又活過來了么?那天我在樓府門外瞧見了的,好多人都瞧見了。”
“沒見過大場面,不跟你閑扯了。擠什么擠?現在也擠不過去了,我又瘦又結實才能擠過來。我剛從雅趣林那邊過來,圍太多人了。”
寶來抓起不知誰的碗“咕嚕嚕”兩口,轉身就跑。
“看吧,這頓飯吃久了些就錯過了好戲,趕緊結了帳,這就去看熱鬧吧。”方才那人猛地站起來。
有幾人立即碗一扔就跟著寶來向樓府方向跑去。
“甚?又是樓家?這樓家真是好風水!總是有人起死回生。”街上幾個人轟轟轟風一樣的跑過去,把路上走著的張牧遙帶了一個趔趄。
張牧遙也跟著看過去,“這些人怎么了?是瘋了么,莫名其妙。”
張牧遙嘀咕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衣裳。
“是啊,比杜府強多了,聽說杜府上真死了一個。快快,我們也瞧瞧去。”街上開始喧鬧起來,人們紛紛的站起來要跟著去,帶的雞飛狗跳一陣熱鬧。
船上的木管家看著岸上飛奔的人們:“這又是怎么了?”
“是樓家,樓家的…”木管家耳中隱約傳來雜亂奔跑聲中這清晰的一句。
“嘶…什么樓家的?木管家倒吸一口氣,不由得豎起了雙耳。
船上有人大喊了起來:“樓家的,是樓家小姐…”
木管家惶惶的四處張望了一下,滿街的人都在串騰,急忙上前去問:“什么樓家的?樓家怎么了?”
那人卻來不及答他的話,也來不及走船板,從船幫上飛身躍下跌進了水里,顧不得衣衫盡濕。踩著水一蹦一跳的去了。
船夫怕船上人跑光了,急忙過來穩住顧客。
“誒,誒,這個事兒我知道,是這樣的。各位,磨刀不誤砍柴工,要看熱鬧也不在這一時,你們先坐下聽我慢慢來講。”
船上的人們又都坐下,只瞪大眼睛要聽這船夫講。
木管家也坐下來聽,內心卻是焦急萬分。
“聽說,是那樓府老太太病了,樓府是誰?本城首富啊,當然得請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了,本城凡是懂些玄黃之術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用轎子請去了。誰知道這個天有不測風云,命中早已注定那老太太回天乏力,不,是大夫回天乏力。然后呢,樓家就準備后事,扯白布寫報喪一通忙活,唯獨不見那啞巴。”
“船家,你如何知道的這么清楚?”
“我在這碼頭干營生大半輩子了,這里就是消息集散處,南城死一只耗子,我這知道時,耗子都還熱乎著呢。”
船家得意的說,唾沫星子亂飛,“各位客官只要耐心,我今兒就索性說透了。總之各位不虛此行。”
“那你快講啊,講完了我們要去看熱鬧的。”
船家嘆口氣,“唉,好吧,說是今日有人看見那啞巴回來了,不知從哪里尋了一味好東西來,你們可知道?”
“難道是方才的香?”
“對對,嗯…”船家吸溜了一下鼻子,“又來了,就是這個味…那啞巴得了這個香,用這個做引子煉了藥出來,就把老太太給救活了。唔…快聞聞,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壽呢。”
“那船家知道這是什么香?”
“我當然知道,這就是那個香嘛。”
“哪個香啊?”
“你別打岔,總之就是很厲害的香了。”
船家還要與那人討論幾句,冷不防被木管家揪住了領子來回亂晃“救活了?果真救活了?”
木管家激動萬分,十分里面早已信了九分。木管家挺直了背看向藍藍的天,萬幸,萬幸還沒有離開南城,天助我也!
“奇人,這啞巴閨女真是個奇人,據說那樓二中兩口子都打不過她!他夫人那么厲害的一個角色。”
“嗯,聽說還會蓋房子,那老太太現在睡的房子就是她蓋的,經不經用兩說,那小竹屋我見過,很別致的,說是集天地之精華…”
“現在那邊人多,只怕是擠過不去的,你們在這里聞,一樣的。”說完船夫又猛的吸溜一下。
“不是說那啞巴閨女是個不孝女嗎?”船上有人睜大了眼睛問。
“世人所傳的家長里短,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當事人知道,據我所知,那樓二中并不是個省油燈,這街面上誰愿意惹他?你們也不想想,這種惡人都要被收拾了,是怎樣的人才能收了他?”
更多的人涌了過來,船就快要翻了。
“誒,別往這邊來了,船都要翻了。”船家急忙吼住眾人,“非本船貴客不得上船,統統站到岸上去”。
眾人正說的熱鬧,船上船下鬧哄哄一片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可有人說那小姐要把老祖宗都抬去扔了…”
“你是說雅趣林吧?人家小姐那是為了治病,幫樓家老太太治病,這不已經醒了嘛。”
“就是…你聽半天還不明白。”人們紛紛指責那人話里的毛病。
那人面對眾說紛紜一臉懵逼。
“我也是聽人家這樣說的,前幾天街上不都是這樣傳的嗎?”他說道。
“你聽的那個不對,是謠傳,船家講的才是正道消息。”
木管家轉過頭輕輕嘆口氣。
不知道人到底是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相信自己的耳朵,亦或者都有失誤的時候?
“這樓家小姐確實很神奇啊…”又有人這樣感嘆道。
眾人嘖嘖道“奇,真奇”。
“開船。”船夫猛地叫了一聲,抄起篙一撐,那竹篙卻從手中“呲溜”滑了下去插進水底,船猛的動了一下,坐著的船客一仰一撲,全靠在了船幫上。
話音剛落,只聽得“噗通噗通”幾聲。船家扭頭一看,水里像在下餃子般,船客都跳下水跑了,正用各種姿勢要游上岸去。
船家又氣又急,使勁撐篙大喊道,“你們這些人真是不講信用,聽完了書就要跑。”
“木管家,木管家,快下船來,再不下船就來不及了。”原來小廝也已經跳下去了。
木管家提著袍子站在船頭,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
“快跳,木管家,木管家,快跳啊…”
木管家俯下身來,兩手攀著船幫,擺下兩條腿要蹭下船,船家氣的一跺腳,船猛得晃了一下,木管家沒抓牢“噗通”一聲,木管家掉進了水中。
“好!跳得好。”船上的人還在興奮著起哄。
“好,這個比剛才那幾個跳的好,沒有水花。”
“走,快,隨我回去。”木管家好不容易爬上岸,渾身水淋淋的,對捂著嘴笑的小廝說道,“這次再不能錯過了。”
“街上好多人往那邊跑呢。”小廝說道。
“跟著走就行。”木管家的語氣里沒有了往日的穩重。
“嗷。”小廝一邊答應著,一邊要跑起來才跟得上木管家大大的步伐。
這清奇的味道真是吸引了不少的百姓,樓府邊上已站滿了人,正七嘴八舌沸沸揚揚。
“救活了,剛才活過來的。可以重新寫本戲文為那小姐正名了。”
“這香有這么神奇的功效,還不多聞幾口?”
“是啊是啊,一會我就回家搬被窩去,今兒就在樓府院墻外睡了,說不定一身的病能去一大半。”
木管家兩人在后面跟隨著來到了樓府門前。
張牧遙正呆呆的望著府門前滿滿當當的人。
“張先生…”木管家在背后急忙喚一聲。
張牧遙一轉過身,看著一身濕漉漉的木管家驚訝的問:“木管家,你不是已經走了嗎?你身上這是怎么了?”
木管家激動的一下向張牧遙撲過去,“方才坐船落水了,不管這個,先生,找到了,找到了!”木管家帶著笑意大喊:“你聞聞,快聞聞這香,是那云陽小姐所做,老太太已經醒了。”
張牧遙一個愣神,“你說甚?老太太醒了?”張牧遙呆呆的看著木管家又問:“什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