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玉似被戳到了痛處,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索性直接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馬明瑞的死讓她看清楚了許多從前一直看不清楚,或者說故意裝作看不清楚的東西。
十多年來,她一直在無止境地消耗著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愛。
終于,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那個全心全意對他的男子,她成了一個沒有人愛的女人。
和方才對蘇琳的那一點憐惜之心不同,豆豆對馬明玉生不出半分憐憫之心。
三年多前那一趟涼州之行,讓她對馬家的事情有了足夠的了解,又怎會不清楚馬明瑞和馬明玉之間的那些事情。
馬明瑞對馬明玉的感情很深,這一點但凡同他們兄妹接觸過的人都能輕易察覺出來。
感情是雙方面的,不是說馬明瑞喜歡馬明玉她就一定要接受這份愛。
但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之后再來后悔,而且還是跑到別人家門口嚎啕大哭,甚至遷怒于別人,這一點讓豆豆很是看不上。
早干嘛去了?
明明心里是喜歡馬明瑞的,卻因為嫌棄人家身份不夠尊貴不愿意承認,一顆心只想著攀附條件更好的小王爺。
其實她自己大概也沒弄清楚自己究竟是看上了霍驍的身份皮相還是看上了霍驍這個人。
別說馬明瑞不是死在她手上,就算是,她如今堵在這里對著自己哭鬧有什么用!
豆豆懶得和她糾纏,便從她身側一繞而過,直接快步走進了長生園。
馬明玉見豆豆不搭理她,立時便有些哭不下去了。
她慘然地站起身,對著豆豆的背影喃喃道:“元沅,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后悔那一年不好好待在涼州,偏要去蘭州府參加大將軍的壽宴。
如果不是那一次邂逅…
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世上還有如霍驍一般出眾的少年。
她會一直都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最尊貴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身邊永遠都會有那個英俊溫柔的男子呵護。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嫁與一個紈绔子弟為妻,夫妻之間連貌合神離都做不到。
與父母相隔萬里之遙,寫封書信都要一個月才能收到,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該找誰哭訴。
元沅方才的話雖然扎心,但她不得不承認那才是事情的真相。
大哥的確是被他們一家人的野心害死的,他用自己年輕的生命報答了父親對他的所謂“養育之恩”。
馬明玉像座雕像一樣矗立在長生園門口,遲遲不肯離去。
而那廂豆豆很快就回到了正房,用最快的速度泡進了熱水中。
“真舒服——”她靠在浴桶邊,長長地喟嘆了一聲。
胖麥穗兒一邊替她梳理著長長的頭發一邊道:“小王妃,奴婢都回府好幾個時辰了,您累壞了吧?”
豆豆懶洋洋地笑道:“大概是事情徹底了結的緣故,所有的疲憊都一起涌上來,要不是怕陛下尋我還有事兒,我真想一覺睡他個三天三夜。”
胖麥穗兒有些心疼道:“管他呢,您只管睡,陛下離京這么久,又遇到了這么糟心的事兒,可不得好生花些功夫處理一下,等他想起你的時候您早就睡夠了。”
豆豆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道:“你這話還挺有道理…頭發別給我弄濕了,我等不了頭發干,想睡了…”
三日后,鳳翔宮。
在床上昏迷了好幾日的裴皇后終于醒了過來。
她用手遮擋著刺眼的亮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里是什么地方。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兒?
在云霓山莊的時候她明明已經被監禁了,說明陛下已經知道了她與叛軍有瓜葛的事。
可…她怎的又回鳳翔宮了呢?
以陛下的性情,不該是冷宮么…
“尺素——”她覺得有些心虛,高聲呼喊著身邊唯一一個還能信任的人的名字。
寢殿的門很快就被人推開了,然而出現在她眼前的卻不是尺素那張她十分熟悉的臉,而是更加熟悉的——鄭嬤嬤。
“是你?”裴皇后一把抓起案幾上的擺件兒就扔了過去。
鄭嬤嬤身子一側躲了過去,輕聲勸道:“娘娘,這一招沒什么大用處,打不著元二夫人,同樣打不著老奴,您身子才剛恢復了一點點,不宜動怒。”
裴皇后譏諷道:“你不是找到新主子了么,還回來做甚?”
鄭嬤嬤一點想要同她吵嘴的意思都沒有,走到床邊替她掖了掖被子道:“老奴從來只有您一個主子,您去哪兒老奴都陪著。”
裴皇后見她臉皮這般厚也不糾結了,冷聲道:“去把尺素喚來,你這樣的奴婢本宮用不起!”
鄭嬤嬤嘆道:“娘娘,尺素回不來了,您就甭想著她了。”
其實她真是不想往裴皇后身邊湊,無奈這是陛下的旨意,她哪里能夠違抗。
裴皇后也懶得同她計較,只是覺得自己身上比之前輕松了許多,有些疑惑道:“本宮記得自己像是病得不輕,怎的…宮里的太醫幾時這般厲害了?”
鄭嬤嬤也不隱瞞,把公孫神醫這幾日一直守在鳳翔宮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是說前朝…那位公孫神醫?”裴皇后越發不敢相信了,陛下如今肯定恨不能一把捏死她,竟還會讓公孫神醫這樣的世外高人來替她治病?
鄭嬤嬤點點頭:“可不就是那位神醫,娘娘覺得好多了吧。”
裴皇后不想回答她的話,抿了抿嘴試探道:“這次的事兒陛下…怎么處理的?”
鄭嬤嬤道:“老奴這幾日半步都沒有離開過鳳翔宮,外面的事情真是一概不知。”
裴皇后又道:“那鳳翔宮如今還剩下多少人?”
鄭嬤嬤苦笑了一下,道:“哪里還有什么人,如今鳳翔宮里除了公孫神醫每日來幾趟,就只有老奴一個人伺候娘娘。”
這種時候訴苦半點用處都沒有,否則鄭嬤嬤真是想和裴皇后好好訴一訴最近吃的苦。
她一個養尊處優了幾十年的皇后乳娘,最近真是把幾十年都沒做過做的事兒全做了。
做飯、燒水、洗衣、熬藥、伺候裴皇后吃喝拉撒,簡直比威遠侯府的那些粗使婆子都累。
人家粗使婆子到了她這把年紀也早都被兒孫接回家養老了,可她呢…
裴皇后一聽這話心徹底涼了。
陛下并沒有把她打入冷宮,而是把鳳翔宮直接變成了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