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宇文恒猶在算計的模樣落在永泰帝眼中,他只覺得心里涼得都木了。
老二連老大老三都不如,起碼那兩個雖然忤逆了他這個親爹,卻還記得孝順自己的親娘。
而他呢?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前程,爹娘都是可以出賣的。
他不免同情了裴廷瑜那個可恨的女人一把,真不知道她得知自己被兒子毫不猶豫地出賣時,還能不能維持那幾十年不變的“國母風范”。
永泰帝冷笑道:“你是早就知道了呢,還是根本沒打算知道?”
宇文恒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一咬牙就朝著龍書案那邊膝行了兩步道:“父皇,兒臣是真不知道母后現下在什么地方,她…鳳翔宮中的密道是母后發現后告訴兒臣的,那些事情同兒臣無關啊…”
對二兒子的心黑厚顏永泰帝做足了心理準備,然而真聽到他說出來的話后,他才知道還是小看老二了。
裴廷瑜參與了此次叛亂的事情他相信幾個兒子心里都有數,但誰也拿不出切實的證據。
她最終會落得什么樣的結局還得由他說了算。
老二這一番話看似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他母后的頭上,實則留下了不小的余地。
裴廷瑜發現了宮中有密道卻選擇了隱瞞,這的確是犯了不小的錯,但這并不能證明她利用這條密道做過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而老二只不過是知情不報而已,更是不值一提。
至于最后那句“那些事情同兒臣無關”就更高明了。
在場的人誰都知道那些事情是什么事情,可誰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果然是元沅那丫頭的嫡親表兄,口齒伶俐處并沒有落太大的下風。
他不想再聽宇文恒繼續狡辯了,道:“不知道也好,無關也罷,反正你母后很快就能回來,你有什么話等著去向她解釋吧。”
宇文恒還有心再辯駁幾句,可惜永泰帝的眼神已經飄向了他的三弟宇文懌,他只好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巴。
宇文懌被永泰帝看得心里直發毛,他雖然沒有參與包圍云霓山莊那一戰,但馬家那五千人的事兒…
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整個人依舊保持著鎮定,跪得非常筆直。
永泰帝嘴角勾了勾,看老三的模樣像是還不知道馬明瑞和那些殘兵敗將已經被全殲的事情。
難道他以為只要馬明瑞逃回涼州,就能當那五千人馬沒有來過京城,就能當他沒有做過忤逆的事兒?
他淡然道:“老三,你的王妃蘇氏去哪兒了?”
宇文懌一噎,他本以為父皇會問他馬家那五千人的事兒,沒想到最先問的竟是蘇琳…
自從那一日在京城西郊忠勇侯府別苑分別后,宇文懌和蘇琳夫妻二人再也沒有碰過面。
難道阿琳折在元沅手里了?
她帶的那些人馬是他精心培養了好幾年的精銳,足足好幾百人,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沒了?
宇文懌的身子明顯地顫抖起來。
難怪那一日馬明瑞聽了他的提議后表情會那般猶豫,元沅果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見他不答話,永泰帝輕笑道:“你們幾個還真是親兄弟,毛病都是一樣的,朕問你蘇氏哪兒去了?”
宇文懌硬著頭皮道:“自從聽聞父皇龍體有恙,兒臣心急如焚…便一直沒有回過王府,所以…”
永泰帝道:“你可是真孝順,昨日晚飯時分霍小王妃給朕講了幾件有意思的事情,你想不想聽一聽?”
宇文懌低著頭不敢接話,阿琳果然出事了。
永泰帝淺淺一笑,道:“前日深夜霍小王妃奉朕的旨意前往云霓山莊,在東城門前卻被人攔住了去路。說來也奇怪得很,此人居然會是泰王妃蘇琳。另外,昨日有一隊殘兵向京城西北邊逃竄,結果被全數殲滅,領頭的人竟是懷遠將軍馬巖的義子馬明瑞。”
宇文懌的身子搖晃起來,一張俊臉變得慘白。
馬明瑞竟已經…死了?
永泰帝斥道:“你倒是給朕解釋一下,你那王妃蘇氏大晚上不在王府里睡覺帶孩子,帶著幾百人馬在京城大街上伏擊霍小王妃,是想要做甚!你那好表兄不好好兒待在大西北守土固疆,帶著幾千鐵騎來京城又是想要做甚!”
宇文懌整個匍匐在地上,大聲泣道:“父皇,兒臣委實不知…”
永泰帝譏諷道:“還有,那‘香夢沉酣’又是怎么回事兒?嗯?也是委實不知?”
這件事兒宇文懌是真不知道,可惜現下已經沒有了解釋的機會。
永泰帝一拍龍書案,厲聲喝道:“你們三個,一個占長,一個占嫡,一個以為自己占賢,都覺得儲君之位應該是你們的,對么?”
兄弟三人都被嚇了一跳,齊齊道:“兒臣不敢。”
永泰帝壓了壓火氣,看著四皇子道:“老四。”
四皇子也被嚇了一跳,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事了呀,父皇發怒罵人還有自己的份兒?
他忙磕了個頭道:“兒臣在。”
永泰帝凝視著他的發頂道:“你帶兵擒拿宇文荻一事,朕很欣慰。”
四皇子都快哭了,福王皇叔祖和元二那兩個坑死人不償命的家伙,他就說那種事情沾不得,果然甩不掉了吧?
好吧,他承認那一晚帶領上萬鐵騎的確夠威風,抓捕宇文荻那個老東西也的確解恨,可…
永泰帝有些哭笑不得,依舊板著臉道:“如果朕即刻便冊立你為大周皇太子,你…”
四皇子險些從地上蹦起來,直接打斷永泰帝的話道:“父皇請收回成命,兒臣沒那個本事。”
永泰帝的火氣又上來了,他說的是如果,竟把這傻孩子嚇成這幅德行!
他呵斥道:“是誰教你的規矩竟敢出言打斷朕的話!待會兒自己去領二十板子!”
四皇子真哭了,二十板子,他的屁股…
不過比起被強押著坐上儲君的位置,二十板子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他忙又磕了一個頭:“謝父皇隆恩。”
剩下的四名皇子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果然父皇心里只有老四。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從父皇嘴里聽見冊立皇太子這幾個字,卻依舊只是對著老四說的。
老四這廝也果然奸猾,反應快得能驚掉他們的下巴。
換做他們聽見這樣的話,就算明知是父皇在試探,腦袋也肯定會暈上一會兒才能恢復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