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皇后舊疾復發身邊伺候的人手又不足,著實把尺素忙壞了。
好容易把小宮女們熬的藥給裴皇后灌下去,見娘娘身上有了些溫度,她才匆匆吃了幾口飯菜勉強填了填肚子。
至于小院中又住進了別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元二夫人顧朝的事情她真是騰不出空兒去關心。
吃完飯她剛躺在外間的榻上想要略養養神,就聽見守在屋外的小宮女和人說話的聲音。
她自嘲地笑了笑,從前鳳翔宮里各色人等少說也有好幾百,娘娘休息的時候根本沒有人敢弄出半點聲音打擾。
如今就這么三五個人,小宮女們居然都能把規矩忘得一干二凈。
果然是鳳凰落毛不如雞么?
可娘娘現在還是皇后,這些人就已經開始肆無忌憚了!
換做平日她這個掌事宮女絕不會容許這樣的人繼續呱噪,可現在…
就連她自己都倦了、懶了,難道還不準那些十幾歲的小宮女小太監們見異思遷另尋主子么?
她翻了個身,一點想要訓斥人的精神都打不起來。
然而外面小宮女顯然沒打算放過她,和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些像是在吵嘴,一陣陣鬧得尺素的腦袋都要炸了!
她把薄被一掀,套上鞋快步走了出去。
剛一走出房門,她就被眼前的狀況弄得愣住了。
元二夫人怎的會在這里?
她不是應該好好待在京城里的么,而且她同皇后娘娘也沒有多深的交情,她來這里想要做甚?
而那邊小宮女伸長胳膊擋住了顧朝的去路,說什么也不肯讓她再往前走一步。
“夫人,奴婢方才已經說過了,娘娘身體不適不便見客,您請回吧。”
顧朝已經看見了走出屋子的尺素,她輕笑道:“皇后娘娘乃是本夫人嫡妹的小姑子,女兒的婆婆,姑外祖母的孫媳,這是多少重的親戚關系?
娘娘身體不適本夫人正好來請個安,順帶關心探望一下病情,這有什么問題?”
小宮女和那倆小太監一樣,也是十二三歲稚氣未脫的樣子,哪里有本事應付得了顧朝這種身份尊貴又有些霸道無賴的貴夫人,一著急就哭了起來。
顧朝嘴角一翹道:“皇后娘娘鳳體有恙,宮女們卻在這里哭哭啼啼的…嘖嘖嘖…這好像有些不成體統,你說呢尺素姑娘?”
尺素恨得牙根直癢癢。
顧朝和顧夕不一樣,皇后娘娘同她沒有什么根深蒂固的矛盾,甚至因為元大人的關系這幾年對她還非常客氣。
沒想到娘娘不招惹她,她倒還主動上門挑釁,而且還是趁著娘娘式微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小人!
她就不想想,娘娘同她的嫡親妹妹都是裴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是她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腦子里裝著一包稻草,長得再漂亮有什么用?難怪聽人說元大人根本不喜歡她。
顧朝見尺素面色不善地看著她,施施然走過去道:“喲,尺素姑娘肯定是照顧娘娘累壞了,瞧這小臉兒白的,去歇著吧,我這就去給娘娘請個安。”
說著就把尺素往旁邊一擠就想走進正房。
尺素氣得險些吐血。
這便是曾經讓人高不可攀的顧家大小姐?簡直比那些市井中的潑皮無賴還惹人厭。
難怪從前娘娘一直沒有懷疑過元二姑娘是她的親生女兒,在某些方面兩個人還真是像。
都是一樣的厚臉皮一樣的氣死人不償命。
娘娘現在虛弱得很,萬一被這女人氣出個好歹誰來負責?
尺素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顧朝的胳膊:“夫人,未經娘娘傳召,誰也不能進去打擾。”
顧朝哪里會在乎這個,笑道:“本夫人和皇后娘娘最談得來了,她肯定不會計較的。”
談得來個屁!尺素都快罵人了,手上又加了些力氣。
顧朝的動手能力實在太差,只能轉頭對如霜如雪喝道:“你們倆是死人吶,還不來扶尺素姑娘下去休息。”
如霜如雪不敢忤逆,急急上前就去掰尺素的手。
尺素惱了,怒喝道:“你們簡直放肆,居然敢在這里鬧事…”
話還沒有說完,正房里傳出了裴皇后虛弱的聲音:“尺素…讓她們進來…”
顧朝一把甩開尺素的手,輕哼一聲道:“一邊兒去,娘娘可沒說不想見本夫人。”
她扭著腰帶著如霜如雪快步走進了正房,倒把尺素晾在了一邊。
尺素有心放手不管又怕裴皇后出事,一跺腳追了上去。
院子小正房自然也不算太大,顧朝帶著倆丫鬟很快就走進了里間。
她本以為裴皇后是裝病,然而只是一個照面就被嚇了一跳。
印象中的裴廷瑜雖然不胖,但因為骨架大個子高臉部線條又硬朗的緣故,給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嚴肅而強勢的。
萬萬沒想到她的病居然這么嚴重,一張臉像是涂了層蠟一樣黃懨懨的沒有一絲血色,本就瘦削的臉龐愈發顯得輪廓分明。
而平日里看著挺溫和的一雙眼睛,此刻看起來卻刻薄而凌厲,一點也不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顧朝本來都有些心軟了,覺得自己對一個重病的人落井下石好像有些不地道。
可被裴皇后的眼刀子一剮,她那一點點心軟瞬間就煙消云散。
她假意福了福身道:“臣妾參見皇后娘娘,愿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裴皇后看著病懨懨的,其實比之前略有了些力氣,她歪靠在床頭微微抬了抬手:“元二夫人起來說話。”
又看了看尺素等三人,道:“尺素,帶兩位姑娘下去喝茶。”
尺素有些不甘心地瞪了顧朝一眼,無奈道:“是,娘娘。”
如霜如雪兩個早就想出去了,也不等顧朝發話,兩個人趕緊跟在尺素身后走了出去。
顧朝理了理裙擺,十分坦然地走到裴皇后的床邊坐了下來。
裴皇后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顧朝今日的來意。
在她印象中顧朝除了那張臉之外和顧夕根本就沒有半點可比性。
這種女人臉自家那一畝三分地都沒本事管好,更遑論其他?難怪就連宇文昊對她也不過是假情假意。
說白了不過就是命好而已。
然而,單就是命好這一點,已經足夠讓所有的女人眼紅了。
她目光清淡地看著顧朝那張俏臉,道:“元二夫人怎的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