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果然莽撞
照顧閣老以往的做派，不管是真是假，被人這般當面夸贊是肯定要謙遜一番的。
可今日他是一點也沒打算謙遜，就順著董弼的意思道：“本官也覺得自己福氣的確相當不錯，即便是立刻就致仕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孩子們都各自尋到好前程了嘛。”
董弼聽得心里酸溜溜的，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反倒是被顧老頭兒給繞進去了。
他冷笑道：“閣老還是先想一想這次咱們有沒有命能夠回京吧，照您方才吩咐黃統領的計劃，下官看著玄。”
顧閣老懶得同他繼續做口舌之爭，直接道：“既然此事的決斷權交到了本官手中，那一切就都由本官負責，董閣老只需依計行事便可。”
董弼眉頭一挑：“什么計？”
方才他明明只聽到顧老頭兒對黃統領簡單吩咐了幾句，那也能叫做計策？
顧閣老道：“丑時將至，叛軍給咱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早做決斷。
陛下如今只是暈厥，只要能夠突圍出去就定然有機會覓得良醫。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陛下真的醒不過來，咱們也不能把龍體交由叛軍隨意踐踏。
不管是為了前者還是后者，付出一些代價總是值得的，所以方才本官才吩咐黃統領把兩千人分為四個小隊，分別從四個不同的方向突圍。”
董閣老似笑非笑道：“下官還是不甚明白閣老的意思，您是打算讓人突圍出去搬救兵，還是想讓陛下隨著其中一隊人馬逃離云霓山莊？”
顧閣老道：“當然是讓陛下盡快離開山莊為好，難道你認為留守山莊的一千禁軍有那個本事護得住陛下？”
董閣老隱隱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就好像是顧閣老挖了一個非常大的坑等著他往下跳一般。
他重重地往椅子上一坐道：“愿聞其詳。”
顧閣老十分配合地往董閣老身邊湊了湊：“云霓山莊三面環水，只有一條旱路通往官道，且之前黃統領便來稟報過，根據叛軍的裝備來判斷，他們和禁軍一樣多以北人為主。”
董弼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道：“那又如何？”
顧閣老覺得他真是裝得太過了，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
北人通水性的不多，擅水戰的就更少，而此次叛軍包圍云霓山莊并沒有動用船只，說明他們絕非擅長水戰的軍士。
所以，叛軍在正面包圍的是大門，而其余三面只能算是圍湖。
就云霓山莊目前的兵力而言，從正面突圍無異于癡人說夢，只能從水路上想辦法，畢竟山莊里還有幾十艘船只可用。
而且云霓山莊的地勢比較獨特，山和湖縱橫交錯，其間總有些地勢很獨特且隱蔽的地方，說不得就能覓得一條生路。
其實顧閣老對云霓山莊的地勢也不是很熟悉，但鑒于他年輕的時候游歷過許多的地方，多少有一些經驗。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永泰帝早就已經溜了，他不能把自己的性命全都寄托在皇帝陛下許諾過的援軍身上。
真不是他想把永泰帝想得那么冷血。
然，陛下的目的本就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哪些人想要打龍椅的主意。
別看此時山莊里皇后貴妃皇子公主樣樣不缺，可誰都知道其實他們也都不是皇帝陛下絕對不能失去的人。
所以他一定不會輕易發兵，至于他們這些人，萬一不幸死在叛軍手中，還能給陛下討伐叛軍更多的口實。
反而是他們主動突圍把場面攪亂，才能讓該暴露的人早點暴露，陛下說不定就會早些動手。
他用一個白眼便代替了心中所有的想法，董弼只好道：“閣老總要把您的部署告知下官，下官才好安排人開始行動。”
顧閣老這才開口道：“陛下身邊定然要有信得過的人隨侍，另外只有這樣才能騙得過叛軍的耳目。然，突圍時哪一隊中有陛下哪一隊便是最危險，所以…”
董弼忙打斷他的話道：“閣老，此時山莊中論品級論資歷就數你我二人，下官比您年輕，年少時又是吃過苦的，下官愿意追隨在陛下左右。”
顧閣老的本意就是想把那個易容的假皇帝交給董弼，可董弼此人在那樣的年紀便能混進內閣，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如果他答應得太過干脆，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反而于大事不利。
顧閣老捻著頜下花白的長須，思忖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艱難道：“話雖如此，畢竟老夫才是首輔…”
“本官”變“老夫”，讓董弼多了些親近感，神經也放松了些許。
他建議道：“下官聽聞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手段高明者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不如咱們…”
聽他說什么“易容術”，顧閣老的眼皮幾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這廝果然不愧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之一，簡直和陛下不謀而合！
他不動聲色道：“可惜這里沒有這樣的人才，否則事情倒是簡單了。”
董弼擺擺手道：“這個也不復雜，陛下如今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只需找幾名身形同他相似的人換一換衣裳，隨便裝扮一下即可。”
顧閣老略微沉吟了一下道：“那就這么辦，陛下就交由你那一隊，老夫自帶一隊，剩下的兩隊，寧王殿下不能輕易涉險…”
不等他把話說完，身材高大健碩的寧王宇文恂邁著大步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只聽他怒氣沖沖道：“本王絕對不同意做這樣的縮頭烏龜，手里有三千人馬慫成這副德行，說出去笑掉旁人的大牙！”
這話一聽就知道他根本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只聽了最后一句便忍不住開始發作。
兩位閣老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又一起暗暗搖了搖頭。
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莽撞王爺，除了橫沖直撞他還會什么？難道他以為自己是什么金剛不壞之身，還是說叛軍和他們手里的兵器都是泥捏的？
顧閣老畢竟做了宇文恂半年多的老師，對他這些毛病已經基本適應了，在他面前說話也隨意得多。
他和董閣老一起站起來象征性地對宇文恂行了個禮，這才道：“寧王殿下，三千人馬交給你之后，我們剩下這些老弱婦孺是不是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