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車廂四角都懸掛著碩大的夜明珠,并不難看清楚6九塞進豆豆手里的物件兒。
那是一根通體翠綠的玉簪,在夜明珠的光芒映照下像一汪碧水,潤澤而毫不張揚。
豆豆的手一松,那玉簪直接掉了下去,所幸降香及時伸了一把手,將簪子穩穩接住了。
“6九,你從哪兒得的這簪子?”豆豆什么都顧不上了,一把拉住了6九的手腕。
這簪子玉料極好,樣式和雕工卻算不上頂出色,于豆豆而言卻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因為這是去年顧氏雙嬌壽誕時她親手為姐妹倆雕的一對玉簪,顧朝的是粉玉,顧夕的是翠玉。
顧朝喜不喜歡這玉簪豆豆不得而知,但顧夕卻是愛不釋手,一點也不嫌棄女兒那有些“笨拙”的雕工。
從那日起,不管是進宮時按品大妝還是家居時的輕便服飾,甚至都不管衣著的顏色和這簪子是不是相沖,顧夕再也沒有讓這根玉簪離開過她的間。
這一點但凡經常有來往的京城貴婦都知曉,不是什么秘密。
以6九的觀察力,能夠認出這是顧夕的簪子并不奇怪。
豆豆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了,方才得知母親失蹤的時候她雖然很擔心,但頭腦還能保持冷靜。
可此時此刻親娘從不離身的物件兒出現在她眼前,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心底竟然生出了一絲絕望。
如果娘真的落入了那些人手里,她該怎么辦…
6九被她焦躁而哀傷的情緒所感染,眼圈也有些紅,忙安撫道:“你先別著急,聽我說。”
遂把她如何得到這根玉簪的過程詳細講了一遍。
6九那日對豆豆說過,穆家的老夫人和夫人對新媳婦從來都不放心,每日八百里加急來回傳遞消息,目的就是為了盯著她的一言一行。
當然,穆家雖然勢大,八百里加急也不可能專門只為兩位夫人送信,穆家來往京城的那些密信也是一并傳遞的。
今日剛用過晚膳,例行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又到了,6九依往日的習慣去穆應非的書房取兩位夫人專門寫給她的信件,卻現了這根玉簪。
“…元二,我方才的話你肯定會生疑,因為武寧侯夫人的隨身物件兒絕不是輕易就能拿到的,穆家人既然得到了就一定有重要的用途,絕對不會輕易被我現并且拿走。
可我覺得即便是他們想要利用我,我也不能當作什么事兒都沒有生。
我沒辦法幫你打聽到侯夫人的下落,更沒本事把她救出來,只能盡早把消息傳遞給你。
你快想辦法落實侯夫人現下的情況,如果真是出事兒了便趕緊想辦法應對…我是偷跑出來的,去了定北王府才知道你來了靖南侯府,只好騎快馬抄近路來堵你,好在沒有耽誤事兒。
你別著急,行事多加小心,我還得趕回府里去,先走了…”
6九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氣都有些喘不上來,說完轉身就要走。
“穆少夫人——”豆豆的表情依舊凝澀,降香卻忍不住喚了一聲。
她本不是性情莽撞的人,可方才6少夫人那些話實在是…
總之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再問仔細些。
6九扭過頭擺擺手:“好生伺候你家小王妃,我改日再來找她說話。”
“走吧,有話回侯府說。”豆豆突然出聲,情緒似乎已經平復下來。
車夫和暗衛們應了一聲,一行人調整了車馬駛進了苦水胡同。
“小王妃,奴婢看不懂穆少夫人。”降香皺著眉頭道。
豆豆道:“不管她是敵是友,今日把玉簪送到我手里是善意還是有所圖謀,咱們暫且可以不管。眼前要緊的事情是娘…穆應非這個該死的,我定然不會放過他。”
穆應非和顧夕一行人前后腳離開京城,一個名義上去往荊州,一個確實去的是湖州。
但不管是荊州還是湖州,全都要往南走,說是同路也不為過。
之前她和霍驍并不是沒有懷疑過穆應非突然離京的用意,但更多的是從他們暗中起兵,逼宮造反的角度去考慮的,完全沒有想到他還能騰出手去對付自家娘親。
對方行事實在大悖常理,但她考慮問題的確也不夠周全。
裴家的侍衛和霍驍的暗衛其實已經足夠厲害,尋常時候絕對不會出任何問題,可遇到宇文昊和穆應非這樣的人…
娘親自帶著準大嫂去湖州提親的事情該知道的人全知道,宇文昊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堂堂的前太子總是用這些卑鄙無恥的下作手段,要么利用女人,要么綁架女人,他就不覺得齷齪,不覺得寒磣么?
先帝究竟是為了什么廢掉宇文昊她是不太清楚,可聽其言觀其行,比起當今陛下的確多有不如。
當今陛下雖然也算不上什么君子,但好歹人家做人做事還有底線,身為九五之尊,屬于人性中溫情的一面卻還沒有完全泯滅,已經非常難得了。
她的一通腹誹剛結束,馬車已經駛到了侯府側門處。
主仆二人一起跳下馬車,侯府的門房趕緊迎上來行禮:“奴才參見小王妃,您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豆豆并沒有多做解釋,只問道:“二老爺回府了么?”
門房躬身道:“大概一炷香之前進的府。”
聽說爹爹已經回府,豆豆真是松了一口氣,道:“你去忙吧。”
門房喏喏退下,趕緊吩咐人把側門打開。
一行人很快進了侯府,豆豆心知府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大伯父一定會直接候在府門處等候爹爹回府,所以爹爹此刻一定會在靖南侯的書房中。
她帶著降香,加快腳步朝靖南侯元敬的書房走去。
果然,平日里十分冷清的書房中燈火通明,除了三位老爺,幾位已經成年的少爺也在其中。
靖南侯元敬、三老爺元放以及少爺們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反而是元徵這個當事人的狀態還稍微好些。
豆豆走進書房一一給靖南侯兄弟三人行禮,又和堂兄們點了點頭。
事情緊急大家也不講究那許多禮數,靖南侯焦急道:“沅兒,你那邊可有什么消息?”
元徵情知府里這些人在這件事情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這份心意還是很讓他感動的。
他沖靖南侯和三老爺拱了拱手道:“大哥、三弟,天色已晚,不如你們帶著侄兒們先各自回房休息,一旦有消息我會及時讓人給你們傳遞消息。”
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