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圣意難測
元湘畢竟是顧閣老的外孫女，元徵的親生女兒，打小兒又愛讀書，對朝局多少還是懂一些的。
聽豆豆這樣說她心里一緊，蹙眉道：“妹妹的意思是陛下想要…”
豆豆湊到元湘耳邊道：“你也別想得太多，陛下的心思太深，就是爹爹也未必能琢磨透徹，更何況是我們。”
元湘苦笑道：“我就想安安穩穩過個日子…怎就這么難？他那么多的兒子，除了殿下之外個個都盯著那個位置，這還嫌不夠亂么，還非得把我們也拉進那個亂局中…我們也就罷了，孩子才剛出世，他怎么忍心…”
終究是剛剛生產，元湘氣力不足，剛說了幾句就有些氣喘。
豆豆替她順了順氣道：“我如今算是懂得什么是為母則強了。”
元湘強打精神道：“強什么強，我這也是沒辦法，等你自個兒做了娘就知道了。”
她做娘？
豆豆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大白湯圓眉宇間的遲疑。
想來經過今日這么一遭，壞家伙更不會讓自己早早做娘了。
她站起身笑道：“姐，你現下什么都不要想，先把身子養好最重要，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被她這么一說，元湘只覺得自己困倦得很，道：“那我就不留你了，這屋子又不準通風憋悶得很，你就別平白陪著我遭這份兒罪，趕緊出去吧。”
豆豆嗯了一聲，又仔細打量了元湘一遍才轉身走出了內室。
出力的是元湘，受苦的是元湘，有收獲的也是元湘，她不過是陪著焦慮了幾個時辰而已。
但她此刻卻覺得自己疲憊的很，腳步也有些沉重。
祖父半夜時分冒著嚴寒親自來探望剛出世的孫子，本該是件讓人感動的事情，可如果這個祖父的身份是一國之君，誰還感動得起來。
宇文小廝婚后的變化的確顯而易見，但這點變化并不足以讓他做一名合格的儲君。
而且皇子們全是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他們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瞞不過他。
明擺著宇文小廝就對那把龍椅不感興趣，皇帝陛下卻絲毫不肯放過他。
給他尋了擁有強大背景的妻子已經足夠顯眼了，偏還要進一步給宇文小廝和他的孩子天大的臉面。
平民百姓都知道孩子不能寵得太過，有些人家甚至給剛出世的嬰孩取一些諸如“狗蛋”、“土根”之流的乳名以求好養活。
他倒是好，明明皇長孫的名頭就已經那么尊貴了，還不停地往上添磚加瓦，生怕世人不知道這孩子得他的意！
果然從前一點沒看走眼，神經病就是神經病！
豆豆渾然沒有發現，她此時看起來越發像顧朝了，都是鼓著腮幫子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永泰帝是怎么打算的誰也不清楚，但他對剛出世的小皇孫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
此刻那個小小的襁褓落在他那強有力的臂彎中，平日里的天子威儀消失得無影無蹤。
豆豆腳步輕盈地走到霍驍身側，很快就被他攬進了懷中。
霍驍按了按她的小腮幫子，湊在她耳畔道：“都當伯母的人了，還耍小性子。”
豆豆白了他一眼，輕斥道：“我是伯母你是小姨父，咱倆抱在一起合適么？”
小姨父和伯母抱在一起，怎么聽都有些偷情的味道在里面，霍驍忍不住笑出聲來。
所幸屋里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孫身上，他這一聲笑才不顯得太過突兀。
四皇子立在永泰帝身側，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是不愛兒子，可看父皇的架勢，從前那些擔憂并非空穴來風。
如果他老子不是一國之君，如果他膽子足夠大，真想將兒子從老子的懷里一把搶過來。
方才那一聲聲痛苦的呻吟叫喊，一盆盆紅得讓人心顫心疼的血水，他現在想起來腿都還是軟的。
這寶貝疙瘩是他一日日陪伴著長大的，是湘兒身上掉下來的肉，是他們夫妻生命的延續，不是生下來讓老頭子折騰的！
可老頭子半夜不睡覺擺出那么大的陣仗，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
四皇子一張俊俏的小臉憋得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幾乎就要控制不住。
霍驍那一聲笑算是給了他一聲警醒，怒火隨之散去了不少。
他扭頭看向霍驍，沖他使了個眼色。
豆豆輕聲道：“宇文小廝想讓你幫他解圍呢。”
霍驍道：“遇事兒就找我出頭，這真不是什么好習慣。”
豆豆擰了他一把：“其他事兒不用搭理他，可事關我的小外甥，你還不趕緊的！”
這算是能者多勞么？
霍驍無奈地撇撇嘴，伸出長腿很快走到了永泰帝身側。
他笑瞇瞇地朝小皇子伸出手：“好侄兒，讓伯父抱一抱。”
永泰帝不干了，把身子一側躲開霍驍的手：“沒當過爹的人哪兒來的經驗，別粗手粗腳的把孩子給弄哭了。”
霍驍笑道：“都說抱孫不抱子，這是您頭一個孫兒，您又哪兒來的經驗？”
永泰帝瞪了四皇子一眼：“喏，你問問淑妃，這臭小子小的時候朕可沒少抱，連他都能抱還抱不得他兒子？”
霍驍又道：“那您好歹顧及一下岳父大人，他都等好半天了。”
永泰帝自覺理虧，只好把小皇孫小心翼翼地放進元徵懷里：“宗之，你看這孩子長得可真是好，朕瞅著有五六分你的風采。”
元徵的手險些就是一抖，剛出世的孩子全是一個樣，區別就是個頭大小和皮膚紅皺的程度，頂多再加上頭發的形狀和濃密度。
皇帝陛下可真是夠英明的，居然能從這張皺巴巴紅彤彤的小臉兒上看出五六分他元宗之的風采？
穩當當把外孫攏在懷里，他笑道：“微臣倒是覺得這孩子慵懶處像足了四殿下，咱們逗弄了他這么半天，連眼皮都懶得翻一下，八成又是個懶小子！”
他這樣說永泰帝也不生氣，哈哈大笑道：“像老四也沒什么，終究是個最有福氣的孩子，哈哈…”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一起長長出了口氣。
還好小皇子有元大人這樣的外祖，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清楚，唯有盼著陛下能一直這般信任元大人。
霍驍趁機道：“皇帝舅舅，明日您和岳父大人還要上早朝，再怎么也得躺一躺…”
永泰帝重重哼了一聲：“朕知道自己討人嫌。”
又伸手撫了撫小皇孫的臉蛋對姜淑妃道：“走了走了，回去好好給我孫子琢磨個名字。”
滿屋子的人趕緊再次跪下：“恭送陛下、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