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除夕之夜
永泰四年的除夕之夜注定與往年不同。
皇宮中依舊是從前的例子，太皇太后、永泰帝、裴皇后為首，各宮的妃嬪均盛裝出席家宴。
所不同的是今年皇室家宴上多了四張明媚鮮妍的新面孔。
皇子妃們正值青春年華，陪伴在四位風華正茂的皇子身側，讓人瞬間感到了皇室的勃勃生機。
尋常人家都喜歡子孫興旺發達，皇室更是如此。
連常年表情嚴肅的永泰帝都比平日里多了許多笑意，更不用說年過七旬的太皇太后。
重孫子們娶了重孫媳婦兒，不僅僅意味著她馬上要抱玄孫，更預示著宇文皇族后繼有人，大周朝國祚綿長，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能讓她老懷寬慰的事情了。
就算是立時要讓她去見列祖列宗，她也能夠心安了。
因為皇帝陛下和太皇太后心情好，今年的賞賜也格外豐厚，皇宮里上到各宮主子，下到粗使小宮女，人人都欣喜異常。
同樣很熱鬧的還有定北王府，十年沒有回京的永福公主同霍驍在除夕這一日回了王府。
雖然同霍家人相處算不上融洽，畢竟他們還是定北王府的長媳和嫡長孫，所有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臉上也都堆滿了笑容。
家宴也安排得比往年更加豐盛，就連焰火都放足了半個時辰。
與皇宮和定北王府的熱鬧不同，今年靖南侯府的除夕溫馨而傷感。
家宴散了之后，二房一家幾口湊在老夫人的春暉堂一起守歲。
元湘已經是出嫁女，除夕之夜注定同家人分開。
最喜歡熱鬧的顧夕顯得格外安靜，歪在炕上看著豆豆和元涇元渭玩耍。
豆豆的身份即將在年后揭曉，這一點老夫人和元徵彼此心照不宣，她本人更是心知肚明。
不管是身世的揭露還是及笄之后可能就要出嫁，這說不定都是她最后一次在靖南侯府同祖母和爹爹一起過除夕。
豆豆心里有著千般不舍，愈發珍惜這難得的團聚。
唯有和兩個調皮搗蛋的弟弟一起打打鬧鬧才能讓她心里略微舒服一點。
然而，不管一家人面上如何掩飾掩飾，春暉堂中還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傷感氣息。
顧朝十分難得地對元徵感慨道：“再過幾個月沅兒也要出嫁了，明年除夕之夜只剩下了我們幾個，愈發冷清了。”
元徵心里澀澀的，就算不是因為出嫁，二閨女年后也要認親了。
他嘆息道：“世人都是這般過來的，夫人又何必枉自嗟嘆，當年岳父岳母送你們姐妹出嫁，心里想必也是一樣的苦澀。”
雖然那一日他的話說得狠，也知道自己并沒有立場阻止二閨女回到裴家。
當然，這一切還取決于二閨女的態度。
他也像顧朝一樣歪在炕上，面帶微笑地看著三個孩子，尤其是他的二閨女元沅。
沅有芷兮澧有蘭。
八年過去了，當日認下二閨女的情形猶自清晰無比。
那個完全不同于同齡孩子，甚至像只小妖怪一樣聰明活潑的小姑娘，如今還是那樣逗人喜歡。
他本可以把她調教成真正的高門貴女，然而卻一直不忍心抹殺她的天性。
各種各樣的因素疊加，最終造就了如此特別的二閨女。
這么好的女兒，馬上就要便宜裴廷琰，還有姓霍的臭小子…
最不同尋常的府邸當屬威遠侯府。
老威遠候夫婦俱是長壽，如今的威遠侯府已經是五代同堂。
五代同堂的世家，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人多。
今年的除夕之夜和往年一樣熱鬧無比，單是祭祖的時候就是烏央烏央一大群人。
家宴在老威遠候夫人楊氏居住的福澤堂開了二十幾桌。
裴廷琰和顧夕雖然不是威遠侯府的嫡長孫和嫡長孫媳，卻是老威遠候夫婦心中最得意的孫輩。
照往年的習慣，除夕之夜老夫人楊氏身邊是離不得顧夕的。
顧夕聰慧能干又會做人，既能替老夫人把事務安排妥當，分寸又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府里其他人根本挑不出刺。
單憑這一點，老楊氏就覺得自己當年搶在眾多老夫人之前下手，把顧夕搶回自個兒家來做孫媳的決定無比英明。
可今年的顧夕卻有些無精打采，對府里的事務像是根本提不起興趣一般。
老楊氏把她喚到身前仔細詢問，得知她身體有些不適便吩咐她好生歇著，倒也沒有起疑心。
這個孫媳是最懂事兒的，如果不是因為生病實在支撐不住了，斷不會這般掃興。
其實顧夕壓根兒沒有生病，她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還有心思去管威遠侯府的家宴熱不熱鬧，老夫人高不高興。
聽老夫人吩咐她去歇著，顧夕也不執拗，在裴廷琰耳畔低聲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向長輩們告退，在張嬤嬤的陪同下回了夕霞院。
裴錦歆也是懨懨的，自從那日從皇宮里回來之后，她更加不愛出門了。
為了傅韶昀改掉大小姐脾氣算不得艱難，但想要給狀元之才的傅韶昀紅袖添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她從前根本不愛讀書，想要做一名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才女何其艱難。
父母對自己是不是關心，孩子的感覺往往是最敏銳的。
從前顧夕為了讓裴錦歆多讀些書不知費了多少口舌，只不過裴錦歆不太領情罷了。
現在她倒是想讓才華橫溢的母親指點一二，卻發現最近母親的心思似乎不在自己身上。
倒不是說她不搭理自己，而是那種滿滿的關心和愛似乎不如從前那么濃烈了。
裴錦歆心里有淡淡的失落，難道是自己做了太多讓母親失望的事情，母親生氣了么？
她哪里還有心思守歲，胡亂編了個借口帶著丫鬟們回了瑞歆園。
子時一過，威遠侯府的家宴算是徹底結束了，各房的主子們精神好的繼續抹牌聽戲，困倦的都紛紛各自回房安歇。
裴廷琰心里卻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
自從那一年他被妹妹和女兒聯手算計著睡了別的女人，八年來這還是夫人第一次主動邀約她去夕霞院。
他甚至有了些毛頭小子第一次同心上人約會一般的興奮。
叮囑了常隨裴旺幾句后，他邁開長腿朝夕霞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