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驍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
因為在他看來心疼自個兒的小媳婦兒做什么事都很正常。
豆豆重新坐起來道:“這里是人家承恩侯的地盤,你就甭鬧騰了,好好陪我說說話。”
霍驍道:“你不是不舒服?”
豆豆道:“現在好多了。”
霍驍像方才一樣坐在床上讓豆豆靠在他懷里,溫聲道:“小扁豆,今日二老爺子都和承恩侯說什么了?”
提起這個豆豆也覺得福王今日的行為和說過的話有些奇怪。
她扭頭看著霍驍:“外祖父費了好些口舌勸說承恩侯把云霓山莊給裴錦歆當嫁妝,你說奇怪么?”
霍驍心念一動,二老爺子這是想替外孫媳婦出氣呢。
他笑道:“沒什么好奇怪的,二老爺子就我娘一個女兒,自是比尋常男子更加懂得女子立身于世的艱難,承恩侯只有武寧侯一個嫡子,武寧侯又只有一個嫡女,多心疼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刻意沒有提及裴錦歆的名字,其實也是意有所指,因為最終得到這份疼愛的只能是他的小扁豆。
豆豆動了動小唇瓣,雖然裴家的事情和自己半點關系也沒有,但心里還是十分艷羨的。
裴錦歆這家伙脾氣暴躁又沒有什么本事,當然,優點也還是有的。
只不過她驕縱蠻橫的形象實在太過深入人心,那一點點好處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
但不可否認她的命就是好。
都被寵成這個樣子了,還有人覺得她應該得到更多的疼愛。
同裴錦歆相比,這個世上絕大多數的女孩子似乎都有各種的不如意。
公主們在皇宮那個金絲籠里,不僅得不到自由,為了活得更好一些需要爭寵爭斗。
貴女們在高門大院中也一樣,為了爭奪長輩們的寵愛,好的婚事,更豐厚的嫁妝,各種手段層出不窮。
平民女子們就更慘了,有些人甚至要為一日三餐奔忙。
就連她未來的婆婆永福公主,看似手握大權風光無限,其實…
不過艷羨歸艷羨,她這顆扁豆還是很滿足的。
雖然親人們都沒有什么血緣關系,可他們待自己真心實意。
更不用說身后這個壞家伙,雖然有些霸道有些煩人…
霍驍見她不說話,捏了捏她的耳垂道:“小扁豆,你覺得承恩侯這人怎么樣?”
豆豆拍開他的手道:“承恩侯?他是什么樣子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霍驍道:“就當說著玩兒,說說看嘛。”
豆豆重新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道:“他嘛,比我想象的好很多。我從前聽人說他是京城第一紈绔,活了五十多歲一件正經事兒沒做過,是有些看不上他的,身為一個男人,怎么可以沒有半點責任感和擔當,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
可今日隨著外祖父來到云霓山莊,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他不僅僅是會玩,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大概是他賺錢的方式和尋常人不太一樣,或者說他的財富看似來得太容易,所以難免有許多人不服氣。
時間久了,老紈绔的名頭也就越傳越廣。
其實人能像他這樣活著倒也自在,起碼比那些削尖腦袋往上爬,或者是為了生計錙銖必較的人來得輕松。
在我見過的所有年過半百,且身份尊貴的老爺子中,除了外祖父,就他還順眼一些了。”
霍驍長眉一挑,沒想到小扁豆對承恩侯的評價倒也不低。
他進一步試探道:“小扁豆,你說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你也有一個承恩侯這樣的祖父,高不高興?”
豆豆呼吸一頓,隔了一會兒才道:“我怎么可能有這樣的祖父,我爹爹的父親早都沒有了,就算他老人家還在世,他對我祖母和爹爹是那樣的態度,更何況是我。”
霍驍把她往懷里攏了攏,小扁豆明明知道自己說的不是老靖南侯,偏要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
“小扁豆,我想…”霍驍盡量把聲音壓得很低很柔和。
豆豆輕輕掙扎了一下:“我知道你想說什么。”
“小扁豆…”霍驍輕輕吻著豆豆的發頂。
豆豆把小腦袋整個扎進霍驍懷里,悶聲道:“別說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親人也很多,只要你一輩子對我好就夠了。”
她一直都是個極聰明極敏感的女孩子,最近霍驍的舉動她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還有他的幾次試探…
豆豆有些緊張也有些恐懼,好像只需大白湯圓輕輕捅破一層窗戶紙,她的身世便可以大白于天下。
可她不敢,也不想。
她想要繼續做元沅,做祖母的乖孫女,做爹爹的寶貝女兒,做姑姑的小棉襖。
說她膽小怯懦也好,說她自私自利也罷。
她可以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孩子,甚至可以把自己一出生就被拋棄的事實忘掉。
但她不能接受和爹爹、祖母、姑姑不是一家人,反而去把一群全然陌生的人當親人。
霍驍輕輕摩挲著她單薄的肩背,柔聲道:“小扁豆,你的想法我都懂。”
豆豆搖頭:“你不懂。”
霍驍道:“好吧,我不懂,那就給你說說我的事兒,本來我一輩子都不愿意承認的。”
豆豆好奇地抬起小腦袋,大白湯圓還有事兒瞞著她?
霍驍親了親她纖長的睫毛道:“我和我父親的關系不好,這是全大周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平日里也根本沒有任何人敢在我面前提起他。
包括二老爺子和三老爺子,甚至我娘,只要提起他,我都會毫不客氣地翻臉,這也是我不樂意回定北王府的原因之一。”
豆豆心里很亂,但又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
霍大老爺的事情在大西北的時候霍驍提過幾句,但也只是陳述當年發生過的一些事情。
他自己心里對這個父親是怎么看的,她相信絕不僅僅是恨,肯定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內情。
這些大概是他心底最隱秘的東西,甚至福王和永福公主都不知道。
一旦說出來,等于把霍驍已經結痂的傷口再次撕開,再次鮮血淋漓,痛上加痛。
他做這些無非就是想告訴自己,世上有過慘痛經歷的人不止她一個。
可…她真的要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