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歆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皇后的心里空落落的,雙眼像失去了焦距一般。
上一次歆歆隨著顧夕離開,她只覺得她像一只小哈巴狗兒,跟在自己最恨的女人后面歡快地搖尾巴。
而這一次…
歆歆昂著頭挺直著腰背,尊貴而傲氣的感覺很自然地從骨子里流淌出來。
她的心肝寶貝兒長大了,真正像個貴女了。
按說她應該滿意的,應該高興的,應該驕傲的。
可她為何這么難過呢…
她這一發愣又是近一個時辰。
尺素怕她氣出個好歹,不得不走上前打斷裴皇后的思緒:“娘娘,過幾日就是三殿下大婚,您還有許多事兒要操心,還是去歇一歇吧。”
裴皇后低頭輕輕撫摸著掌心深深的甲痕,嘆息道:“尺素,歆兒恨本宮,她居然恨本宮。”
尺素勸道:“娘娘,郡主還小,等她將來為人妻為人母,有了閱歷之后便會體諒您的苦心。”
裴皇后道:“本宮錯了,簡直錯得離譜。明知女子身份越尊貴,面臨的處境越艱難,卻一直舍不得認真調教她,總覺得讓她開心就好…”
尺素有些忐忑道:“娘娘,奴婢斗膽,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講。”
裴皇后撫了撫額頭道:“你跟了本宮二十多年,還有什么是不能講的。”
尺素道:“奴婢也是看著郡主長大的,從未見過她對什么人這么上心,您也知道她的脾氣,攔是攔不住的,索性成全她吧。”
“成全她?”裴皇后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
尺素的意思她懂,歆歆脾氣執拗,一旦認定了某個人某件事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畢竟明面兒上顧夕是母親她只是姑姑,不能怪歆歆分不清親疏。
繼續鬧下去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她和歆歆之間的感情一旦破裂就再也難以彌補。
不如放手成全。
裴皇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脫力了,搭著尺素的手站了起來,幽幽道:“等老三大婚后,把昌平伯夫人和傅夫人賀氏召進宮一趟。”
尺素輕呼:“娘娘——”
她怎么看都覺得這個做法有問題,郡主明明說了不讓任何人插手,她就怕娘娘好心又辦了壞事兒,得不償失。
裴皇后冷笑道:“我是怕歆歆白費力氣,傅韶昀既然那般出眾,想來也是個心氣兒高的,但他外祖母和父母不一樣,尤其是他父母。”
尺素不明所以道:“他的父母?”
裴皇后道:“我也是方才剛想起來的,當年賀心柔不就是榜下捉婿把傅韶昀的父親傅承祥搶到手的么?賀心柔不過是個沒落勛貴家的嫡女而已,以歆歆的身份,本宮不怕他們不動心。
至于傅韶昀,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尺素還待說幾句,裴皇后卻再也不想聽了。
她十分果決道:“就照我說的做,賀家傅家算個什么東西,也值當我的寶貝兒那般低三下四去乞求他們喜歡?”
尺素不敢再多話,趕緊應承下來。
霍驍向來言出必行,說了踩著飯點兒來就一刻也不會耽擱。
午時剛過他就回到了和味居。
本想著今日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姑娘都在,可以好好聚一聚。
沒想到他推開雅間門一看,整個人都不好了。
扁豆把阿愷按在椅子上擰啊擰。
阿愷就這么倒在椅子上哼啊哼。
丫鬟小廝們就站在一邊看啊看。
這是在鬧哪樣!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
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不知道主子有難奴才幫忙?
霍小王爺一雙璀璨鳳眸順著雅間里的丫鬟小廝們看了一圈。
丫鬟小廝們像是被寒風刮了一遍似的冷颼颼。
“阿驍,你媳婦兒欺負我…”
“霍驍,他欺負你媳婦兒…”
四皇子和豆豆同時發現了霍驍,一起開口告狀。
霍驍更不好了,怎的突然有一種綠云罩頂的感覺,十分不美好吶!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說二位是不是先把手撒開?”
四皇子不干了,略掙扎了幾下道:“阿驍,你應該讓你媳婦兒把手撒開,我根本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
豆豆放開四皇子的胳膊,對著他重重哼了一聲。
敢跟姑奶奶玩惡人先告狀,小樣兒,你等著!
她扭著小腰跑到霍驍身邊,抱著他的胳膊嬌聲道:“徹哥哥,方才他罵我。”
霍驍被她嬌嬌俏俏的小模樣弄得心都化了,哪里還會舍得說半句重話。
他伸出長臂把豆豆攬進懷里柔聲道:“他罵你什么?”
四皇子被這兩個肉麻的家伙弄得身子一抖,難道指鹿為馬的悲劇要在他身上上演了么?
豆豆翹著小嘴道:“他罵我是女霸王,還有母老虎!”
霍驍長眉一挑,看著四皇子道:“阿愷——”
四皇子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本皇子方才口誤,口誤行了不?小王妃天姿國色溫婉賢淑,是我大周朝貴女的典范…”
豆豆憋著笑道:“徹哥哥,你聽他說的什么!”
霍驍把她往懷里攏了攏:“算了,不和他一般見識,猜猜我今日給你帶什么來了?”
豆豆搖搖頭:“猜不出。”
四皇子實在受不了了,走到兩人身邊道:“我說你們倆也注意點兒影響,好歹本皇子還長著眼睛耳朵,刺激人也不帶這樣的。”
霍驍才不理他,只對豆豆笑道:“我方才去京郊北大營把豆沙給你接來了。”
豆豆驚呼道:“豆沙?那改日你帶我去騎馬。”
霍驍寵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沒問題。”
四皇子覺得自己的心都被這兩人弄得扭曲了。
他忿忿道:“阿驍,本皇子覺得你方才真像個昏君,元二就是個禍國妖姬。”
豆豆眼皮一翻道:“怎么著,不服氣吶?雖然再過兩個月你就要娶我姐姐,但不要以為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四皇子好笑道:“那你覺得呢?”
豆豆笑道:“我們元家的姑娘不是那么好娶的,你要想將來我姐姐對你好,現在就必須開始努力。
我姐姐性子溫和嫻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她可不像你那些憐香惜玉,用什么胭脂水粉首飾頭面就能打發的,你得真正花心思。”
四皇子一張小俊臉全黑了。
合著元二到現在還記得去年他買頭面的事兒。
他那是買給憐香惜玉的么?分明是拍宋先生他老娘的馬屁好不好!
才不和女人家一般見識!
他咧咧嘴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