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本意是說即使是鐘離家嫁出去的女兒,追求的也是和夫婿一生一世共白首,不會和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也是意在點醒馬明玉,一個家世很好的女孩子,不要總想著去給人做小老婆,尋一位一心一意的郎君共度此生才是上策。
畢竟馬明玉作為一名豆蔻少女,對優秀如霍驍那樣的男孩子心生愛慕其實很正常,并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她自問也不是什么惡人,不會因為旁的女孩子喜歡自己的心上人就要把人家置于死地。
況且,如今她和霍驍名分未定,也沒有資格對別人的行為指手畫腳。
想來齊氏和馬明玉都不是笨蛋,應該能聽出自己話里的意思。
霍驍身份再尊貴,還能貴得過當初的福王殿下?
況且他從小和福王殿下極為親近,在某些觀念上肯定會受到外祖父的影響。
他都已經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馬明玉最好不要再去糾纏。
當然,她說的未婚妻指的肯定不會是遠在京城的裴錦歆,而是她自己這顆扁豆。
豆豆本是好心,然而這番話卻并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齊氏剛新婚沒幾日,雖然沒敢奢望馬明瑞也能做到福王那樣,但這樣的故事想起來心里也是甜絲絲的。
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哪里還會去想話里的意思。
馬明玉則不然,豆豆話里的意思她聽明白了七八分,卻根本不以為然。
永福公主身上有一半鐘離家的血統,駙馬爺不照樣納妾了么。
至于福王…
她忍不住插嘴道:“照小將軍的意思,當年福王殿下只守著先福王妃一個女人,是因為鐘離家不允許他納妾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福王殿下是尊貴的皇子,豈會怕了小小的鐘離世家?
道理馬明玉自然懂,可她就是故意想讓這個討厭的鐘離璦竇下不來臺。
你要敢說是,那鐘離世家便是對皇室大不敬,竟敢公然不允許皇子納側妃開枝散葉。
要說不是,那你鐘離世家就是偽君子,別人家的閨女娶進門來珍寶一樣呵護,卻能眼睜睜看著自家閨女嫁到別人家吃苦。
無非是徒有虛名而已。
豆豆怎會聽不出她這點小把戲,她并不生氣,只是覺得自己方才白浪費一番苦心和口舌。
有的人就是不識好歹,看來她的好心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馬明玉:“馬大小姐請慎言,姑父對姑姑的一片深情不容任何人置喙,且請你給予仙去之人應有的尊重。”
笑容暖若春風,語氣冷似寒冰。
這般矛盾的兩種氣質竟同一時間時出自同一個人的身上,馬明玉有些不寒而栗。
齊氏回過神來剛想出聲調節一下氣氛,豆豆的神態又是一變。
明明還是方才的稚嫩小少年,如玉的臉龐竟像是三月間的桃花,突然間變得艷麗逼人。
一雙眼波更是如同春水,看在誰身上都覺得暖意融融。
在場的丫鬟們小臉全紅了。
豆豆刷地一聲打開折扇;“我鐘離家的規矩可不是胡亂說著玩兒的,不單是主子,就是下人們也全都是夫妻恩愛,彼此之間絕無二心。”
這話一出,有幾個膽大的丫鬟甚至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像是在討論自己有沒有機會嫁給鐘離家的小廝一樣。
連齊氏都不能免俗。
世家名門,絕不納妾,在這個田舍翁多收三五斗都想納小的時代,就跟做夢一樣。
她是家里的嫡長女,同母的還有兩個妹妹待字閨中,如果其中一個能高攀上鐘離家…
“小將軍,您家里擇媳有什么具體的條件么?”她紅著臉聲如蚊訥般擠出來一句。
豆豆明知她說的肯定是齊家的姑娘,但偏就是要故意歪曲她的話,搖著折扇打量了一遍馬明玉,轉頭對齊氏一本正經道:“馬大小姐今年十三?還是…十四?竟還沒有說親?”
馬明玉快被氣死了。
這該死的齊氏,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當面詢問人家擇媳的條件,還要不要臉了!
還有這個鐘離璦竇,身為長輩為老…好吧,為小不尊,竟敢拿自己打趣!
豆豆才不管她氣不氣,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繼續道:“我有好幾個侄兒,還有…外甥,個個容貌俊朗才華橫溢,和馬大小姐年貌相當,倒是挺合適…”
馬明玉頓時火冒三丈,可一聽“外甥”兩個字,火氣又被她強壓了下去。
霍驍不就是他外甥么!
難道鐘離璦竇今日竟是替霍驍來試探自己的?
豆豆見她小臉憋得通紅,故意把身上的梅花香氣一陣陣扇了過去。
馬明玉本就憋著一股火,被這濃郁的香氣一熏,一陣頭暈目眩,腳下一趔趄,險些倒下去。
依香依巧趕緊伸手扶住她。
豆豆像是被嚇到一樣,往后跳了一步大驚小怪道:“少夫人,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舊疾?你快讓人去請郎中。”
齊氏也慌了,自己雖然是馬府的大少奶奶,可誰都知道府里地位最高的是這位馬大小姐。
要是馬明玉有個三長兩短的,不說公公婆婆,馬明瑞頭一個就饒不了她。
“妹妹…”她趕緊跑過去挽住了馬明玉的胳膊。
那邊豆豆還在嘀咕:“都說江南的姑娘柔弱,京城的閨秀嬌氣,我本來還以為大西北的女孩子能健壯一些,沒想到也是虛有其表…”
這聲音說大不大,卻足夠讓在場的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馬明玉怒極,一把甩開齊氏的手:“鐘離小將軍,你說誰虛有其表?”
豆豆十分無辜道:“我說那些假裝體壯如牛…難道馬大小姐方才竟是裝的?”
馬明玉:“…”
豆豆繼續喋喋不休:“這也難怪,女孩子們都喜歡裝模作樣,為的就是哄騙單純善良的男孩子…離家之前我母親就反復叮囑過,我竟然把這茬兒給忘了…今后要小心提防…還得告訴阿驍…他身份高長得好,對他用手段的女孩子肯定數不勝數…一個不小心身上就沾滿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馬明玉直接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晚宴并沒有因為馬明玉的缺席而冷清,馬巖請了最好的戲班,最好的歌舞伎。
酒足飯飽之后,馬巖親自把她送出了馬府。
豆豆不知道的是,她的馬車剛離開,馬府又迎來了一名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