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金蟬脫殼
五日后，一艘中等大小的客船行駛在風平浪靜的運河上。
雖然已是黃昏，偶爾還是能遇到一兩艘貨船。
誰也沒有注意到，船尾陰暗處藏著一胖一瘦兩道身影。
“姑娘，雖然已經是春天了，可這河水還是冷冰冰的，咱真要下去嗎…”
“不是說長得胖的人不怕冷么？你不去拉倒，我一個人還能省點飯錢。”
“就知道您會嫌棄奴婢吃得多…”
“少廢話，待會兒天一黑透咱們就下水。”
“姑娘，您說采青她們這樣趕夜路安全么？會不會遇到水匪…”
這次胖麥穗兒沒能等到豆豆的回答。
大約是嫌她話太多的緣故，沒等天黑透，豆豆直接噗通一聲跳進了運河中。
姑娘真不講義氣，游水什么的最討厭了…
胖麥穗兒咬咬牙，不得不跟著跳了下去。
一刻鐘之后，兩人上了岸，躲進了岸邊的小樹林中。
豆豆打開火折子燃起一個火把插在地上。
然后借著火把的亮光把身后背著的包裹解下來，把最外面的黑色包袱皮扒掉，露出了用油紙包裹的小包袱皮。
迅速把身上的衣裳脫掉后，她換上了一身干爽的男裝。
又取出一塊厚帕子把頭發擦了個五六成干，用一根普通的銀簪子別起來，立馬變成了一名清俊的小公子。
把一旁的胖麥穗兒看了個目瞪口呆。
姑娘平日里不是都讓采青她們伺候著穿衣打扮的么，沒想到手腳竟這般利索…
豆豆拍了她一下道：“喂，還不趕緊動手換衣裳，待會兒著涼生病了我可不想照顧你。”
“哦。”胖麥穗兒也趕緊動手換衣裳。
她依舊是一身丫鬟的裝扮，只不過料子比元府丫鬟的衣裳料子差多了。
“我說你怎的也不弄一身男孩子的衣裳，像這樣跟在我身邊算什么？”豆豆對胖麥穗兒的女裝很不滿意。
公子身邊不都得跟著一名小廝么！
胖麥穗兒撇撇嘴道：“人家一時半會兒上哪兒找合適的男孩子衣裳…再說了，公子們身邊不都有丫鬟隨身伺候么？”
豆豆嘴角一抽，合著胖丫頭還想著給自己紅袖添香呢！
不過想想她那圓滾滾的身材，元府的小廝里面還真找不出能和她相媲美的，的確是找不到合適的衣裳。
她把地上的小包袱收拾好往身上一系：“離這兒五里之外就是滄州府，待會兒咱們就在城外尋一家客棧住一夜，明日一早進城去早市買兩匹馬。”
胖麥穗兒小聲嘀咕道：“姑娘，您托翟掌柜尋來的路引靠不靠譜吶，萬一…咱們不就寸步難行了么。”
那時候還不如讓她去呢，以自家主子的勢力，弄兩份路引還不容易。
豆豆道：“在你心目中，這世上除了你家主子，其他人大概都是蠢材。走啦，再多話我明兒一早把你賣了換匹劣馬。”
說罷邁開長腿朝小樹林外走去。
胖麥穗兒氣呼呼在后面吼道：“姑娘做人不厚道！”
豆豆的聲音悠悠傳了回來：“一個胖丫鬟最多值十兩銀子，一匹稍微像點樣子的馬也要好幾十兩，你以為呢？”
半個時辰后，主仆二人已經躺在了客棧松軟的床上。
“姑娘，您說方才那小二哥干嘛總看著咱們呀？”胖麥穗兒嘿嘿笑道。
豆豆道：“他肯定會想，喲，這是誰家的胖姑娘，臉皮可真厚，大晚上的跑到男孩子屋里睡覺。”
“姑娘――”胖麥穗兒伸出胖爪子狠狠撓了豆豆腰上兩把。
豆豆抓住她的手道：“別鬧了，咱們從今以后就沒有好日子過了，每天至少趕路八個時辰，銀子也得省著花。”
嘎？銀子省著花，意思就是說從今以后吃不飽嘍？
她是不怕趕路，可那也得是在能吃飽的情況下，要是每頓只有一個饅頭…
胖麥穗兒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她咬了咬嘴唇道：“姑娘不是帶了四千兩銀票，二老爺又給了您三千兩…”
難道還不夠花的？
豆豆道：“我給母親的信里夾了三千五百兩銀票，爹爹那三千兩也夾在了給他的信里面，其余的銀子，給了采青她們三百兩，所以咱倆只剩下兩百兩了。”
胖麥穗兒小臉都酸了，明日買馬再花掉一百兩，她和姑娘還剩下什么？
豆豆笑道：“其實只要咱倆省著點兒花，兩百兩也不算少了。”
兩百兩真不多好不好，不知道姑娘腦袋里在想些什么。
從滄州府到涼州上萬里，等她見到主子，大概真的瘦成一根麥穗兒了。
“姑娘，您說采青她們哪一日能到杭州府？”胖麥穗兒不想再去想那些吃不飽的傷心事，只好岔開了話題。
豆豆雙手放在腦袋下面，笑道：“她們永遠都到不了杭州府，因為不出五日她們就會被迫折返回京城。”
啥？胖麥穗兒從床上一下子蹦起來。
豆豆道：“因為我把信都交給了柳葉兒，讓她今日送出去，想來爹爹現在已經看到我的信，知道我并不是想要回杭州府，所以一定會派快船追采青她們。”
胖麥穗兒咽了咽口水道：“那…您是真不想再回元府了么？”
豆豆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道：“回是肯定要回的，只不過不能是這個樣子回去。”
胖麥穗兒很不理解豆豆的做法，囁嚅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有些話她真不好開口，如果姑娘是一名男子，想要出去建功立業誰都想得通，可她畢竟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又能做得了什么？
豆豆把頭往被窩里一鉆，悶聲道：“沒什么意思，反正你會一直跟著我，到時候就知道了。”
三日后，豆豆和胖麥穗兒騎著兩頭驢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
“姑娘，這廝跑得慢死了！”胖麥穗兒看著身下的小黑毛驢，滿心不樂意。
豆豆笑道：“不錯了，小毛驢一頭只要十兩銀子，吃得少耐力好，省下來的銀子足夠你每天吃一頓飽飯了。”
胖麥穗兒不敢再嫌棄小毛驢，嘟囔道：“那咱們走吧。”
說著一拉韁繩就想朝西北方去。
“喂，方向錯了。”豆豆在后面喊道。
胖麥穗兒扭過頭來疑惑道：“沒錯兒呀，這不就是去大西北的方向？”
豆豆眉頭一揚：“咱們去四川，往西南走。”
胖麥穗兒苦著臉道：“姑娘，您去四川能做什么？”
豆豆并不答話，去四川自然是去探望師傅了。
她沒有那么自負，覺得自己拿著幾百兩銀子就能闖出一番天地。
這輩子要做什么，該怎么做，她想去聽一聽師傅的意見。
豆豆從驢背上下來，朝著京城的方向跪下。
胖麥穗兒被嚇到了，趕緊下了驢跪到她身邊。
“祖母、爹爹，原諒孩兒不孝…
我也想做一名無憂無慮的閨中少女，將來按長輩們的心愿嫁得如意郎君，一世平安喜樂…
可我不想成為一個包袱，我也有自己的愿望…
孩兒會在遠方祝福你們，祝祖母壽比南山，祝爹爹萬事順遂，祝姐姐婚事順利…
祖母、爹爹，等著孩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