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車夫們粗噶的叫罵聲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讓所有的人都感到十分突兀。
尤其是坐在馬車里的夫人和姑娘們臉上都出現了鄙夷的神色 照那蠻橫的車夫說,車里是他們家的大小姐,而這位大小姐和她們一樣,都是馬上要進宮赴宴的。
車夫們嘴里的話再粗俗,夫人們絲毫不會去計較,你總不能要求車夫們行為舉止像貴公子一樣文雅。
頂多象征性地說教自家孩子幾句,少把這些話聽進耳朵里。
而一名貴女居然在這種時候發出聲音,算是參與了車夫們的爭吵,簡直像什么樣子!
何況奴才無禮囂張還不都是借著主子的勢,可想而知車里這所謂的“大小姐”又是個什么貨色。
隨著這一聲嬌斥,車夫們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
只聽那位“大小姐”又傲然道:“既然彼此都沒有什么損失便各自散了,栓子,咱們走!”
那名叫栓子的車夫方才已經被滅了氣焰,此時有主子撐腰又得意起來,也不管前方還站著好幾個人,突然一甩馬鞭,那馬兒順勢噠噠地跑了起來。
車夫們沒有料到他真敢不管不顧地撞過來,下意識地往旁邊一側身,竟把馬車讓了過去。
就這么溜了?
這下不但是車夫們,連馬車里的夫人貴女們都有些面面相覷。
凡事總得講點兒規矩,京城尤其如此,從來都不是可以任人肆意妄為的地方。
不管這是誰家的“大小姐”,做了這么莽撞的事情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算是和她們結下梁子了。
這里離宮門口已經不遠,不適合把事情鬧得太大,車夫們只好各自回到馬車上。
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各府的馬車都到達了皇宮門口。
豆豆和元湘攙扶著老夫人下了馬車,同其他各府的女眷一樣在宮門處候著,等待負責迎接的宮人把她們迎進宮去。
而那名“大小姐”也終于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原來她是一個身材嬌小玲瓏的少女,一身火紅的胡服把皮膚襯得格外白皙。
頭發也不似貴女們那樣梳成各種各樣精美的發髻,而是扎了滿頭的小辮子,看起來分外的嬌俏活潑。
衣裳看起來算不上十分華貴,但辮尾處結著的一顆顆龍眼大小的南珠,顯出了她不凡的身份。
還有腳下的一雙小牛皮靴子,竟也是韃靼人喜歡的樣式。
完全就是一身異族的貴族少女裝扮,但也沒有人會認為她就真是個異族少女。
且不說她方才那地道的京城口音,單看她那沒有半分異族特色的臉龐和五官,就知道她一定是大周人。
大周的貴女入宮參加宮宴,卻作了異族的打扮,還敢如此霸道不懂禮數,在場的貴夫人們基本可以猜出她的身份了。
而年紀不大的貴女們對她只是好奇加不屑,或許還有些隱隱的艷羨。
誰也不會喜歡被人管束,這女孩子活得太過肆意,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讓人羨慕得很。
不過這里可是皇宮,待會兒要是沖撞了宮里的貴人,她一定會被責罰的。
想到這里,貴女們心里舒服了,甚至開始幸災樂禍地想象著這女孩子被宮里的嬤嬤責罰的場景。
豆豆和元湘不會這么無聊,但對這紅衣少女也生不出任何的好感。
其他人還只是見不慣,她們倆可是受害者,方才要不是自家的車夫趕車技術好,她們也足夠幸運,此時說不定都受傷了。
何況車里還有她們的祖母,上了年紀的人最受不了磕磕絆絆,真出了點兒事情她們不找這紅衣少女拼命才怪!
元湘咬著牙在豆豆耳畔低聲道:“沅兒,這是誰家的姑娘,怎的如此囂張,簡直比某些人還可惡。”
這個“某些人”指的自然是瑞嘉郡主裴錦歆。
說來裴錦歆雖然也囂張霸道,但頂多也就是在言語上嘲諷別人幾句,大不了動一架,倒也沒聽說過她仗著身份真把別人弄死弄傷的。
和這名紅衣少女比起來,裴錦歆似乎也不那么惹人厭煩了。
而且豆豆真想不出大周朝還有哪家的女孩兒比裴錦歆更有囂張的資本。
且不說皇后娘娘如何寵愛她,就拿神經病皇帝來說,既然他對小姨母有某些不可告人的情愫,對小姨母的女兒多疼愛一些也就不奇怪了。
她輕聲應道:“我哪兒知道她是誰家的姑娘,說不定是哪家藩王府里的郡主。”
同她們一樣在議論這紅衣少女的貴女不在少數,終于有貴婦人忍不住把心里的猜測說了出來。
“你們都錯了,咱們大周朝哪兒有敢這么囂張的藩王,這女孩子八成是霍家的姑娘。”
這句話說得并不大,音色也極輕極柔,可卻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貴女們議論的興致更高了。
豆豆對老夫人道:“祖母,永福公主不是只有霍小王爺一個孩子么,怎的又冒出來一個霍家的姑娘?”
元湘噗哧一聲笑了,輕擰了豆豆的胳膊一下:“平日里這般機靈的一個人,怎會問出這么笨的問題。永福公主只有一個孩子并不代表定北王霍大將軍只有一個孫輩呀。”
豆豆訕訕地笑了笑,其實元湘曲解了她的意思。
正是因為知道這紅衣少女不是霍小王爺的胞妹她才覺得好奇。
如果紅衣少女擁有霍小王爺那樣的身份,除了祖父是霍大將軍之外,還有福王這樣身份尊貴的外祖父,永福公主這樣手握重權的母親,豆豆即使看不慣她這樣囂張,起碼也能想得通。
仗勢欺人,也得看你倚仗的勢有多大。
單憑一個霍大將軍,這紅衣少女便想在京城,甚至皇宮里橫著走,那她八成就是個草包了。
老夫人知道豆豆在想什么,仔細叮囑道:“霍家的情況復雜得很,咱們少議論少打聽,你們以后也遠著些霍家的人。”
豆豆和元湘一起應道:“是,祖母。”
老夫人點點頭,眼中卻劃過一絲陰霾,霍家真是越發不像話了。
她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霍小王爺,但因著先福王妃的關系,對那孩子難免多在意一點。
身處在那樣一個復雜的環境,身份越是尊貴越是艱難,那孩子看似高高在上,其實也是可憐吶…(